凌家的大門沒有被敲破,凌家人的心肝似乎都被震破了。
他們從三家老店的描述中,看到了凌煙一手締造的海市蜃樓般虛幻美妙的景致。
第一天,三種供應三個不同檔次人眾的菜肴,在粵菜的清淡和鮮女敕,魯菜的咸鮮和爆扒,川菜的麻辣和鮮艷,蘇菜的酥松和甜軟中次第呈現,讓吃慣了酸辣水席的老洛邑人腸胃打滑,來不及吞咽就在視覺、嗅覺雙重刺激下,一股腦將桌子上的菜品倒進了肚子里。
第二天,嘗到甜頭的回頭客再次光顧「聚賢莊」的時候,一個個呈現了手舞足蹈的模樣。因為這天的菜譜又換了,分別是浙菜、閩菜、湘菜、徽菜中的精品,口味與第一天又是天壤之別。
郭大善人是個多機靈的人,他馬上安排一樓的「七仙女」們個個伸出不爛之舌,不吝最好的詞句對外宣揚出了二樓的驚天之作,並<且用「明天你能吃到什麼?」為噱頭,在店外的旗桿加掛了一面旗子,頓時成了過往人們交口傳頌的一句話,不到半天的功夫成了洛邑縣城老少咸宜的問候語。
第三天,「聚賢莊」炸鍋了,二樓沒有再上煎炒炖煮的玩意,卻是在二樓的擺上了自出餐的布局,四周只掛上了剛剛烘出爐的,色澤艷麗,香氣撲鼻的烤鴨、烤魚、烤羊腿、烤牛排四色肉品各一大份,中間的桌子上擺上了米酒、黃酒,四種水果拼盤,四種面食。
凌煙事先告訴郭大善人,本次用膳不按幾盤菜收銀子,而是按人頭計算,每人交出一百個銅錢,酒水和水果隨意享用,烤肉每人僅限三塊,但可以預約下次飯局。于是,洛邑縣城內但凡有些臉面人,幾乎蜂擁著闖進了「聚賢莊」,他們不僅向往美食,更沖著那份神秘和那份尊貴。
用嘗過的人的話說︰「爺吃的不是肉,是面子。」
凌煙不僅用美食征服了人心,更用心理學的知識引誘了自以為是的人們。
當然,此時正住在「聚賢莊」的羿景宸一頓沒拉的連吃了三天。
甚至在第二天,他就拉來了顧珺竹,一起享受起來。
羿景宸是邊吃邊贊嘆,顧珺竹是越吃越迷惑。
他不是沒有見識過凌煙的手藝,也親眼看見她手腕上被燙傷得泡,他想不明白,凌煙怎麼可能在短期內學到這麼好的廚藝呢?
但是,不管她通過什麼途徑學會的,他都輕松地笑了。凌煙和他,似乎是上輩子相互作過孽的人,這輩子需要用一世的時間來相互補償。
凌家老少送走一個又一個敲門的人後,在嘰嘰喳喳的爭論聲中全都聚集到了凌煙的屋外,效仿著那些挖牆腳人的敲門心態,又急又狠地擂響了凌煙的小房門,把一直躲著沒有露面的凌煙拎了出來。
「干嘛干嘛啊,你們都怎麼了?我想睡會覺都不行,哈欠,」凌煙連續拼了三天的命,一副嬌弱的身子骨早就累得散架了。
她從一天比一天更累、更緊張的準備中,已經知道自己必定會成功,所以松懈後的身體直接像一灘爛泥一樣再也堆不起來了。
「我要睡覺!我要睡覺!我要睡覺!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我回房間了。」凌煙揉著一雙還沒睜開的眼,放低身子,企圖從人縫里溜回房間。
張巧華心疼地看著女兒,眼楮「呼」地一下潮濕了。
她背過身子,借著擦淚的功夫,悄悄給女兒讓出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張巧華天真的以為,家敗前從沒出過門、幾乎手不沾水凌煙可能是天資聰穎、悟性月兌俗的緣故,才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無師自通,成了廚藝高超的人了。
這是她沒能親眼看見「聚賢莊」壯觀的景象,否則讓她換世投胎十次,她也不會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干得這麼漂亮。
無知者無畏不僅僅可以用在做事上,原來也可以用在想事上。
張巧華高興之余也想不出別的,只想讓女兒早點休息。
可是,偏偏有人不願意。
「咚咚咚」凌家的大門再次被敲響了,只是這次的敲門聲溫柔而有節奏。
凌弘裂著嘴,看看周圍,沒有一個人應聲。
苦命的他只得第四次走向了大門。
門開了一半,門外的人並沒有進來,只是從門縫里遞進來一張紙條,還有一句很輕很輕的話︰「麻煩轉交凌大小姐。」
說完,人影不見了。
凌弘身上的傷勢並沒有好轉的透徹,可就是這挨打的幾天,他慢慢見識到了凌煙的善良和細心。
凌煙和祖父商量,準備給他換一個私塾。
凌煙給母親建議,這幾天不要讓他吃辣的東西。
凌煙讓凌雨到外面買了最容易讓人喝醉的烈酒,每天用洗干淨的棉布沾著擦拭他的傷口。
雖然總是疼得他想罵她,但是他的傷口經過這樣的擦拭,再上上跌打損傷的草藥,的確恢復的很快。
如今他纏上布條,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了。
「哎,你先別走,給你的。」凌弘還不習慣叫凌煙姐姐,他在她消失前用嗓門攔住像耗子一樣貼著牆根小跑的她。
凌煙不想停下,又不得不停下。
這個家,只有凌弘沒被她拿下,是她軟硬兼施想要收買的人。
當人家高高在上的時候,她只有低聲下氣了。
凌煙任命地走過去,接住了紙條。
上面只有八個字︰「私塾先生,打人凶手。」
凌煙強忍住內心想要粗口的念頭,咧著嘴沖凌弘勉強地笑了笑,然後走向了大門。
大門外,肯定有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魂在等著她。
顧珺竹靠坐在一頂豪華的軟轎中,喝著香噴噴的茶水,從掀開的轎簾中間看著凌家緊閉的大門。
沒一會的功夫,門開了,走出了氣鼓鼓的凌煙。
「丫頭,怎麼一點不長進呢?你就不會裝的賢淑一點點麼,這樣的話不管哪個男人都會被你嚇跑的。」顧珺竹等凌煙走近了,輕輕點醒著她。
「你沒跑,證明你不是男人了。」凌煙才不會吃啞巴虧,嬉皮笑臉地反駁著。
她在顧珺竹面前,要麼不說話,要麼就是堅決反擊。
「你還想再試試麼?」顧珺竹起身出了轎子,輕佻地問,眼色迷蒙。
「別人的話我有興趣,你沒有。」凌煙想起你了那天的吻,堅決抹殺了顧珺竹的存在。
「可惜啊,放眼整個洛邑,沒人敢動我的人。」顧珺竹略顯遺憾地回答。
「大哥,你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切記切記。」凌煙對著狗皮膏藥誠懇地表白,恨不得掏出自己沒有任何顏色和溫度的心髒讓他看看。
老天證明,她真的、真的沒有一點覬覦他的野心。
他為什麼總是自負地把他和她綁在一起呢?
「我幫你找人,你幫我做事。」顧珺竹對自己也是沒脾氣了,不知從什麼時候竟然養成了以觀賞她的郁悶為樂的習慣,而且像中了慢性毒一樣漸漸有了依賴性。
「我要干什麼?」凌煙總能被顧珺竹抓住要害,不得不服。
「以‘聚賢莊’為跳板,接近‘狀元樓’茶莊的馮小嵐,她身後的人,就是害你父親的人。」顧珺竹一字一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