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舍最北邊的一個院落,被羿景宸的人馬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
羿景宸在回京後的第一天,就傳下了這樣的命令︰「神醫是進京為萬歲治病的,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觸,違令者斬。」
他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保護凌家姐妹的安全。
而且越這樣囂張,就能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釋懷,徹底把陰謀放在陰暗地里,不敢輕易拿出來用。
自然,這個命令對他是無效的。
一身夜行衣的羿景宸挑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避開正門口可能會有的暗探,爬牆進了官舍。
「你來了。」所有人對于他的出現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都是心安理得的心態。
經過大浪淘沙,傻子也能變成變成人精,羿景宸算是看清楚世道的可怕了。
「父皇的病情怎樣?」羿景宸直奔W@主題,他的眼楮在凌煙和柴建國身上打轉轉。
柴建國神色緊張,不敢直言,一雙欲言又止的眼楮看向凌煙。
「萬歲的身體,我們,」凌煙看了一眼柴建國,果斷地說︰「我懷疑是中毒。」
危險時刻,她拋開了柴建國,自己一個人扛下了一切。
「我也這樣覺得。」柴建國當然明白凌煙的用意,一個男子漢的膽量和心胸還不如一個女孩子,他對自己的懦弱羞愧。
這一個月來,柴建國的見聞見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他在書本上的學問之外突然學會了一種叫做「擔當」的東西。
只有學問沒有擔當的男人。只是一個學識淵博的懦夫。
「有什麼辦法麼?」羿景宸關心的是結果。
凌煙看著柴建國,鼓勵他開誠布公說出自己的想法。
「第一,對外隱瞞萬歲中毒的消息。還是按照以前的處方給萬歲醫治;第二,暗中調查近一年來的藥方和主治的太醫,查一下他們跟誰交往過密,我們還要驗證一下藥方,看看他們用的是哪些草藥。第三,暗中換掉萬歲所有吃的、喝的,不要打草驚蛇。」柴建國年歲雖然不大。自從經歷了瘟疫一事之後,思想和做法成熟了很多。
「這些事我來安排,你們一定要找到治療我父皇的辦法。」羿景宸點點頭。
「我們盡力。」凌煙和柴建國也點點頭。
從這一天開始。凌煙和柴建國每天入宮一次,其余的時間要麼去藥鋪、要麼在官舍內熬藥,幾乎足不出戶。
凌雨和凌弘卻像鯉魚跳龍門一般,亂花漸欲迷人眼。為京城內的繁華景致所陶醉。
這天早晨。顧珺竹像往常一樣,帶著凌弘和凌雨到外面轉悠。
經過一段時間盲目的轉悠,凌弘和凌雨已經漸漸有了目標。每次出去,姐弟倆選擇的地方竟然出奇的一致,都是書坊。
「你要帶著書坊嫁入顧家麼?」顧珺竹幽默地問了一句。
「怎麼,顧家只喜歡古玩玉器珠寶麼?」凌雨的性格越來越開朗,她已經把顧珺竹當成了一家人。
誰都知道,顧珺竹對姐姐的寵愛已經達到了一個無以倫比的境界。她估計自己不管做什麼事,這個未來的姐夫如果不想在姐姐面前吃癟。都只有點頭贊同的份了。
「當然不是,你喜歡什麼,顧家就喜歡什麼。」顧珺竹大度地順著小姨子的意思說,他發現凌雨不僅性格開朗了,臉皮也快和凌煙一樣厚了。
這點他喜歡,要是每天面對一個說話還要思前顧後,動不動又哭又鬧的人,還不被逼瘋啊。
凌弘在一邊听著只是笑,而且笑聲越來越大,他甚至想拆台,什麼嘛,兩人的話越說越曖昧,越說越親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是一對未婚夫妻呢!
三個外形出色的人,彼此之間嬉笑調侃的樣子,成為一副溫馨和諧的畫卷,感染著周圍的人,也刺激到了他們旁邊的一個人。
「你喜歡這樣的嫁妝?」在他們前面,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突然發問,幽幽的語氣中帶著無限的淒涼。
听到這個聲音,顧珺竹原地站住了,他的頭也定在了那里,視線沒有絲毫的改變。
顧珺竹並沒有立刻去看這個說話的女子。
「你真的喜歡這樣的嫁妝麼?」那個女子緩緩摘下頭上的面紗繼續向顧珺竹發問,眉宇間的一顆美人痣強烈地刺激到了凌弘的眼楮。
「他們看到了一個和嘟嘟一樣的女子,她們的眉心都有一個美人痣。」凌弘的耳邊響起了羿景宸和顧珺竹在客棧里說過的話。
眼前的這個女子,是那個叫嘟嘟的女子麼?
凌弘心里已經開始憤憤不平了,他看得出顧珺竹和眼前的這個女子有關系。
「誰也不要說。」凌煙反復交代的話又讓凌弘止步了,姐姐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嘟嘟夫人存在。
「誰啊?」凌雨拉了一下凌弘的袖口,低聲問。
搖搖頭,凌弘忍住了揭穿顧珺竹和嘟嘟的想法,這種事還是讓姐姐自己處理吧。
「顧塵兒,你送小姐和少爺先回去。」顧珺竹只听聲音就知道誰出現了。
「凌小姐、凌少爺,請。」顧塵兒眼看自己的二爺臉色和語調都變了,就知道突然之間出現的這個女子來頭肯定不小。
顧珺竹的清場,不一會就給他和那個眉頭間有著一顆美人痣的女子創造了兩人獨處的機會。
一切安定下來之後,顧珺竹才緩緩轉身看向了那個被羿景宸稱為嘟嘟的女子︰「你怎麼來京城了?」
「我打听到你的消息,專程來這里等你的。」嘟嘟輕聲回答。
「你不怨恨我?」顧珺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他一直以為嘟嘟對他恨之入骨。
「恨過,瘋狂地恨。可等你離開後就變成了瘋狂的思念。」嘟嘟嘲笑著自己︰「我是不是也瘋狂了?」
「你說的是都真的?」顧珺竹猶豫著邁起右腳,向著嘟嘟的方向。邁出了第一步。
「顧珺竹,顧珺竹,」他的耳邊猛地響起凌煙的聲音。
這個聲音,促使他又放下了抬起的右腳,落回原地。
嘟嘟淒慘的一笑,悲哀地低下頭︰「怎麼,想到剛才那位凌小姐了?」
「我。」顧珺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仍然在原地站著。
「我走了。」嘟嘟失落地聲音響起後。兩顆亮晶晶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流出。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顧珺竹,獨自一個倆開了。
嘟嘟在前面緩慢地走,顧珺竹在她後面緩緩跟。
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一直走到嘟嘟居住的客棧門前。
就在這時。他們的對面沖來一匹失控的馬。眼看馬蹄就要踢住嘟嘟了。
「小心。」顧珺竹的身子從後面飛起,攬住嘟嘟的腰閃到一邊。
「怎麼不知道躲啊?」顧珺竹急躁地呵斥著。
「我在賭,你要是心里還有我一定會救我,你要是心里已經沒有我了,死了倒是解月兌。」嘟嘟面帶笑容,閃爍著驚喜的眼眸柔情似水,瞬間融化了顧珺竹的心。
她的直爽,像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嘟嘟。」見面以來他第一次叫出了這個在心里曾經呼喚了千遍萬遍的名字。
「再叫一次,」嘟嘟抹淨臉上的淚水。因為顧珺竹的回心轉意而嬌艷的面龐,宛若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嘟嘟,」顧珺竹著魔地又一次喊出了這兩個字,也同時伸出了雙臂,將嘟嘟緊緊抱緊了懷里。
「你回來,回到我身邊。」嘟嘟滿臉再次布滿淚水,一雙顫抖的手上上下下撫模著顧珺竹的臉。
「嗯,」顧珺竹的臉上也掛著兩行淚水,他壓抑了將近一年的思念和悔恨隨著嘟嘟的請求,不顧一切的迸發了。
「你住在這里?」顧珺竹看向眼前的客棧。
「嗯,我好不容易打听你的消息,一路快馬加鞭先到京城了,每天都在外面轉,希望能踫到你。」嘟嘟擦去淚水的臉上,全是笑容,她拉著顧珺竹的手,小跑著進了客棧里面︰「我帶了很多你愛吃的東西。」
別的男人一般不愛吃甜的,顧珺竹正好相反,他對甜食情有獨鐘,尤其愛吃柿餅。
顧珺竹任由嘟嘟拉扯著他的手,就像以前在谷里一樣,只有嘟嘟可以拉著他的手隨心所欲地走,走到那里都行。
這一次,嘟嘟把他拉上了二樓,來到了她住的屋子。
一進門,嘟嘟就沖到桌子前,舉起一個四四方方的木匣。
「猜猜,里面是什麼?」嘟嘟笑了。
她明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可每次都忍不住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這個木匣,從他倆小時候起就是裝柿餅用的,每次顧珺竹出谷,嘟嘟都會用它裝滿柿餅給他隨身攜帶。
這次,嘟嘟親自把它帶給了自己,自己所有的喜好她還都記在心里。
顧珺竹內心涌起了熱浪。
凌雨凌弘和顧珺竹分手後,情緒一落千丈,兩人都沒了繼續游玩的心思,帶著顧塵兒匆匆回到了官舍。
已經從皇宮回來的凌煙此時手拿一本孤本古書,靠坐在貴妃椅上仔細的看,即使她因為志願者的關系,研究了很多古代的書籍和文物,對羿景宸從宮內找來的這本古書,還是有很多不認識的字。
一見凌雨和凌弘回來,她立刻來了精神︰「你們來幫我看看,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大姐,你還有心思看書?人家嘟嘟都把姐夫搶走了。」凌弘忍了一路的氣回到官舍後再也忍不住了,早就忘了姐姐之前不讓任何人知道的交代。
「你認識她?」凌雨敏銳地抓住了凌弘話中的漏洞,一根手指頭指向了弟弟的鼻子。
「對啊,羿景宸也認識她,而且是羿景宸告訴姐夫的,看情形應該是姐夫以前的相好。」凌弘什麼也不隱瞞,一股腦的全部說出來了。
「啊?顧珺竹是這樣的人?」凌雨一听火就大了︰「他太過分了吧,姐姐幫了他多少次忙,他竟然如此忘恩負義,我要找羿景宸問明白。」
「到底什麼事?你們說什麼呢?」凌煙扔下書,追問凌弘。
她剛才一听嘟嘟的名字,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姐夫和嘟嘟見面了,並且又把我們支走了。」凌弘簡要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景,他對顧珺竹趕走他和凌雨始終耿耿于懷。
「哎,二姐,你去哪里?」凌弘一扭頭,看見二姐怒氣沖沖走出了屋門。
凌煙本來想攔住她,可轉念一想,由她去吧,羿景宸知道的東西肯定比她多得多。之前兩人瞞著她,顯然是不會輕易告訴她的。
凌雨走到門口,對著守在外面的士兵說︰「告訴羿景宸,我叫凌雨,我要見他。」
門外的士兵一听這個小丫頭張嘴就直接喊出了六王爺的名字,嚇得誰也不敢頂嘴。
帶隊的一個小頭頭沖著手下一揮手,一個士兵風一般的消失了。
不一會,羿景宸騎著駿馬飛馳而來。
他的出現,讓士兵看向凌雨的眼神更加驚奇,一個不知名的黃毛丫頭竟能命令的動堂堂的六王爺,呼之即來,看來她六王爺來說是個重要的人物,以後對她一定要客客氣氣的。
「你找我?」羿景宸翻身下馬,走向凌雨。
「出去說。」凌雨一臉怒氣,提高的語氣向外冒著熊熊火焰。
第一次,她在羿景宸面前失控了。就是她自己的事,也沒能現在這樣惹怒她。
凌煙瘦弱的身子在前面走,羿景宸高高大大的身子在後面跟著,一高一矮兩條身影在陽光照射下,逐漸消失在胡同口。
拐角過後,就是一條通往靖王府的短短的街道。這條路,連接著官舍和靖王府,除了靖王府的下人出入外幾乎沒有什麼人,羿景宸剛才就是從這條路上過來的。
「嘟嘟是誰?」凌雨張嘴就問,根本不給羿景宸思考的時間。
「你怎麼知道的?」羿景宸反問,這個秘密除了他和顧珺竹沒人知道。
「她到底是誰?」凌雨並不解釋,她對羿景宸已經快要失去耐性了。
「顧珺竹和我的師妹。」羿景宸的話很短,大有她逼一句他才會回答一句的架勢。
「你和顧珺竹是師兄弟?」這句話對凌雨產生的震撼瞬間戰勝了嘟嘟的存在。
「對。」羿景宸還是老樣子,不肯多說一句話。
「顧珺竹和嘟嘟是不是夫妻?」凌雨快要被他氣死了。
「不是。」羿景宸惜字如金。
「訂婚了?」凌雨咬著牙,暗自發誓,問清這件事後她再也不跟姓羿的說話了。
「定情。」羿景宸終于說出了一點點有實質內容的東西。
「分手沒?」凌雨只恨身邊沒有棍子、磚頭之類的東西,否則早就呼到羿景宸的臉上去了。
「嗯。」羿景宸點點頭。
「誰先提出來的?為什麼?」凌雨急的想上自己的拳頭了。
這個聰明過火的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兄弟,就能拿她姐姐的未來看笑話,這比傷害她還讓她無法忍受。
「不知道。」羿景宸撒了一個慌,他沒有權利在背後說別人的事。
「你有種!」凌雨冷笑著,扭頭離開了這個讓她肯之入骨的男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