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馬上就要進入五月份了。
羿景夙已經展開了十幾次的攻城,終因城牆高大未果,雙方傷亡慘重。
「城內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出麼?」羿景夙坐擁精兵萬千,卻對京城無可奈何。
對他而言,成也羿景宸敗也羿景宸。
之前依靠羿景宸,他建立起自己勢力範圍。如今撇開羿景宸,他有兵有糧,獨獨缺少獨當一面的大將。
「啟稟王爺,自從‘奪魂幫’紫衣壇主的首級懸掛在城牆上之後,城內的消息就再也無法傳出來了,卑職猜測,‘奪魂幫’已經全軍覆沒了。」羿景夙的手下在斷了消息來源之後,日子並不好過,每天面對王爺咄咄逼人的氣勢,一個個嚇得之往後躲。
羿景夙緊皺眉頭,看著滿賬昏庸的手下,精神幾近崩潰。
他準備了好幾年的事情,在佔據一切優勢的時候,被不知從哪里出現的幾個人攪亂了。
很早之前,他已經察覺到了三弟在羿瑞身上所做的手腳,雖然多了一個強勁的隨手,但也給了他一個坐收漁翁之利的好機會,他隨時可以享受父皇和弟弟同時被除掉的成果。
羿景夙利用六弟的通天本事,掌握了鳳汐國的權利時,他眼中已經目無一切了。
羿景文的把柄在他手里,羿景宸的善良多于狠毒,奪得皇位在他看來輕而易舉。
千算萬算,他沒有算到遠在洛邑縣城的凌家出了一個禍國妖女。牽帶出一連串的事件和大人物,在他面前挖出了一個個深坑,讓他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漏洞百出。
「王爺。最近一兩天京城的城門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偶爾開出一條小縫,從門底下鑽出過一兩個人。」剛進大帳的一個將軍向羿景夙稟報著。
「什麼樣的人?」羿景夙敏感覺察到了什麼。
「據跑出來的人自己說,城內糧草快要吃完了,呆在京城就是等死,他拿了很多銀兩給了守城的士兵,偷偷跑出來了。」這樣的消息羿景夙第一次听見,如果屬實的話。意味著京城內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了。
看來天無絕人之路,老天垂憐他,又一次給他機會了。
「這幾天給我盯緊了。凡是出來的人都給我細細審一遍,一定要問清楚京城內的消息。」羿景夙眼中閃現出多日來第一道欣喜的光亮,他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王爺,我們已經每晚派人守在城門口。連續抓了十七個從城內逃出來的人。他們交代的口供大致上都一樣,從昨天以來,城內的糧餉供應已經斷了,除了守城士兵每天能吃上一頓飯外,其他的已經沒飯可吃了。」
羿景夙沉思著,他目前只需要確定這個消息是否屬實,一旦屬實的話,他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繼續觀察。還有。傳令伙食軍,這幾天每天在城外煮飯。肉要多菜也要多。」他要在給城牆上的守軍看看,並且通過他們給城內的人傳信,他和羿景宸之間誰強誰弱,誰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蠱惑軍心、民心也是戰爭中經常采用的一種策略。
果然,之後幾天,每天混出城外的人越來越多,城門夜間開的次數和縫隙越來越大。
「王爺,卑職最晚親眼所見,城門最大的一次開了一半,有一盞茶的功夫,足以讓我們的士兵沖進去了。」羿景夙手下的將軍告訴了他這樣一個好消息。
「你親自帶著五十個最厲害的士兵,換上夜行衣,今晚天黑之後悄悄靠近城門,沖進城門後先把城門打開,我帶著大隊人馬準備接應你們。」
羿景夙把攻城的計劃安排著今天晚上。
勝負成敗在此一舉。
他掌握了除了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但也源于此,一天不拿到傳國玉璽、一天不登上皇帝寶座,他感覺自己像個無根的、飄零的王爺,今天跟隨自己的人馬明天好像隨時準備著背叛。
丑時,天色黯淡,烏雲遮天,沒有點點的光亮。
羿景夙的人馬已經在城門口埋伏下來了,他們在靜靜等待城門的打開。
又過了一段時間,城門口傳來「嘎吱吱」的聲音,一條小小的縫隙在火把的照耀下出現了,並且越來越大,最後出現了一人高的大口子。
十幾個老少不一的男女胳膊上挎著包裹、背上背著柳條編的小箱子,匆匆從城門里跑出來,閃到了一邊的夜色中。
「好了,快點關門。」里面傳出一個粗粗的聲音。
「行啦老大,怕什麼啊,這門不是每天晚上都開開關關的麼,不也沒出過事。再說,我也跟著他們跑了,說真的,京城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攻破了呢,要不是老子的家人被官府扣押了,老子早跑了,還會在這里受罪。」守門的士兵叨叨咕咕的,行動遲緩。
就在里面的人打嘴仗的時候,城門口五十條黑影像射出的弓箭一樣急速到了城門口,他們伸手點了守門士兵的穴位,直接把他們放倒在地,然後徹底敞開了城門。
為首的將軍掏出身上的火鏈打著,在空中順時針繞了三圈,向等候在外面的羿景夙發出了信號。
羿景夙早就騎在了馬上,急不可耐等著火光的出現。
「王爺,亮了!」圍在他身邊的將軍興奮地叫起來。
「傳令下去,攻城!」羿景夙大手一揮,下達了命令。
一萬士兵跟著羿景夙發瘋般向前沖,他們的身影成團地淹沒在城門之內。
夾裹著士兵中,羿景夙策馬也進入了城門。
「不好了,城門失守了!」城牆上的士兵發現了不妙。狂喊著,並且點燃了上面的烽火。
不一會,包圍著京城的東西南北四道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燃起了沖天的烽火,
羿景夙和羿景宸兄弟兩人麾下的將士展開了近距離的肉搏戰。
可是,羿景夙在火光中漸漸發現,守城的士兵並不是他事先想象的那樣面帶菜色,身體孱弱,反倒是個個面露紅光,精神抖擻。以一當十。
而且,他的手下似乎陷入了莫名的包圍中,不是前面地段突然出現一個陷阱。百十號人直接掉進了地方布滿尖刀利刃的深坑,一陣和爹喊娘的慘叫之後全部覆沒;就是在胡同里被躲在兩邊牆頭的弓箭手萬箭穿心。
這種分而治之的辦法最大限度消耗著他的兵力,攻進城門的兵卒像是被切斷的蚯蚓,一截一截的被消滅了。
「不好。我們中埋伏了。快撤!」羿景夙調轉馬頭,帶頭跑向城門。
在他的馬匹到了城門吊橋的時候,他發現對面,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一片黑壓壓的士兵高舉火把,切斷了他的退路。
為首兩個策馬的男子,身後各舉一面大旗,一面是正黃色的鳳汐國戰旗。一面是寶藍色乾東國戰旗,顧珺竹和南之秀肩並肩坐在馬背上。出塵月兌俗的容貌和虎視鷹揚的威儀令羿景夙膽戰心驚。
他扭頭看向後面。
羿景宸的馬匹緩緩向他走過來,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站住了。
「月復背受敵,天要亡我。」羿景夙自豪了幾年的優勢瞬間化為劣勢,而且即將覆滅他的一切了。
「你怎樣做到的?」羿景夙背對著羿景宸,寂然的問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了,他想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了。
「人心向背。」羿景宸清澈的眼神在火光照影下帶著無比的痛楚︰「二哥,你應該知道,我從來都是輔佐你,以你馬首是瞻,我不會沒有和你爭奪天下的想法,你為什麼連我都不放過呢?」
「你太優秀了,這種你自己不曾察覺到的優秀光彩,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即使你自己沒有和我爭奪天下的想法,世人也會推著你,變成一股無法阻擋的洪流,把我淹沒。」羿景夙嘲弄地擠出一抹笑容,他不甘心敗給自己的親弟弟。
「二哥你知道他是誰麼?」羿景宸指著顧珺竹問。
「洛邑首富顧家的二公子顧珺竹。」那是一個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的人,一個屢次壞他大事,一個意欲誅殺而屢屢無法得手的人。
「他是你我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五皇子羿景珺。」羿景宸心痛的是,自己的親二哥竟然對他和五哥都能痛下殺手。
「你胡說!」羿景夙愣了,他從沒听說過這件事。
「太後刻意隱瞞了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羿景宸通紅得到眼里滲出了淚珠︰「二哥,你不知道五哥的你是親兄弟也就算了,你連我都下得了殺手,為什麼?江山這麼重要麼?皇位這麼重要麼?你想過母妃和太後麼?」
「母妃和太後?」羿景夙鋼牙緊咬,愛恨交織的目光帶著落寞和失敗︰「從小到,太後嬌寵你,父皇喜歡你,母妃雖然對我不錯,但她的內心深處最偏向的也是你,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我從小到大生活在你的陰影里,你的存在比羿景文更讓我厭惡。」
「你真的這麼想?」羿景宸的淚珠忍不住成串的落下來,胸口的痛疼感讓他渾身上下抽搐著,冰冷到了沒有任何溫度。
「投降吧,二哥。」叫著二哥的羿景宸臉色漠然,他和眼前這個男人唯一的關系是通過母親聯系的,而不是血脈相連的親情。
「你們,」羿景夙伸出一只手,指向了顧珺竹和南之秀,他的話里帶著極度的不相信︰「怎麼聯系的?京城內的糧餉如何維持了這麼久?你怎們能做到?」
「我自己是做不到,有人幫著我做到了。」羿景宸想起那個神秘的人來。
那個人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不要暴身份和行蹤。
「是誰?誰有這個本事?」羿景夙渙散的眼神看向周圍,萎靡的神態再也掩飾不住他對自己徹底失敗的認同。
「二哥,投降吧,我們一起去見母妃。」羿景宸痛心疾首,他肝膽相照的二哥殘忍地打碎了他的對親情的投入和渴望。
「我怎麼可能投降呢?怎麼可能向一直听命于我的人投降呢?」羿景夙喃喃自語著,幽怨的話音中帶著決絕的凜然。
「我恨你們!」羿景夙留下了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反手把一把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二哥!」羿景宸的身子和羿景夙的身子一起從馬背上掉下來,他跪爬幾步,抱住了羿景夙溫暖的身體。
「二哥,你不能死,我們還要一起回到娘的身邊去,娘在家里等著我們呢!」羿景宸哀戚的聲音在夜色中久久的飄蕩著。
天色將亮之時,京城外面的軍隊已經從羿景夙的人馬換成了羿景宸的人馬,朝廷的詔書也同時發往全國各地。
南之秀以乾東國特使的身份入宮覲見了太後,兩國分別由羿景宸和南之秀為代表締結了友好協議。
顧珺竹首次以五皇子的身份出現在朝堂上,坐擁解救京城之圍和之前為皇帝治病兩件奇功,理所當然受到朝臣的擁戴。
鑒于羿瑞昏迷不醒,太後欽定,封羿景珺為福王,在靖王府旁邊賜地修建福王府。
太後繼續垂簾,福王、靖王共同攝政,命凌宇飛重回朝廷,輔佐兩位攝政王。
擇良辰吉日,靖王羿景宸迎娶凌府二小姐凌雨為靖王妃。
保留平王封號,由羿景夙長子承繼。
賞賜顧若天、謝雨涵黃金百兩,顧家長子顧珺非加封三品侍郎,夫人受封誥命夫人。
一切塵埃落地之後,鳳汐國又恢復了往日的安寧和繁華。
自羿景宸和凌雨大婚後,靖王爺借口新婚,已經連續十幾日不再上朝,將全部的擔子壓在了羿景珺的身上,新婚夫妻整日膩在房內或者花園之中,賞花、觀景、親熱,樂哉樂哉。
這日,在荷花塘邊垂釣的靖王爺接到下人的稟告︰「福王已經入府了,正向荷塘方向走來。」
「哎,討厭,他來干什麼?」羿景宸沖著凌雨抱怨。
「我不來,怎麼知道你閑得發慌呢?」羿景珺听到了羿景宸的抱怨,雍容平靜的臉上帶著笑意,一把奪過靖王手中的魚竿扔進了水里。
「這才好玩呢!」羿景珺坐在下人搬過來的一張椅子上,接過一杯香茶慢慢地品著。
「姐夫,你過分了吧!」凌雨在一邊不願意了,她直直的性子始終沒變。
「靖王妃,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夫啊?」羿景珺笑的更歡了︰「那麼請問你姐姐失蹤這麼久了,我該怎麼辦呢?」
這幾句話他是沖著凌雨說的,眼楮卻一直看向羿景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