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已經被判定死亡了四年的人,突然在半年前將一封信給了與他有交情的人,這便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蘇錦默根本就沒有死。
可他既然記得羅老,又怎會不記得自己的妻女?既然記得,又為何杳無音訊,連個面都不露?
「蘇錦默,杏花村人,妻子名為桃夭,有一女,喚為蘇晚,母,劉三梅,兄,蘇錦途,可有錯?」
「錯了錯了。」
蘇晚搖頭,也不知是在逃避什麼,她又將信塞進了羅老懷里,「老伯,您找錯人了,錯了,都錯了,蘇錦默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蘇晚一直都認為自己的父親還活著,但當有一個人突然讓她確定了蘇錦默還沒有死的時候,她感到的竟然不是興奮,而是濃濃的悲憤跟恐懼。
「老伯你找錯人了,我們這兒沒有這個人。」
她ˋ抱著小豬落荒而逃。
「姑娘!」
「銘兒,算了。」羅老抬手制止了他。
「祖父?」羅銘擰起了眉頭,「這丫頭說話間顛三倒四的,分明在說謊。」
「我知道。」羅老點頭,「回吧,改天再來。」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你去查查那丫頭。」
「是,祖父。」羅銘扶著他的胳膊,看他坐進了馬車這才牽著馬兒回了頭,手中的馬鞭一甩,馬車就緩緩的駛離了村子。
蘇晚踉踉蹌蹌的往山上跑,這一路上就連她自己都不知跌了多少的跟頭。
「晚晚,你慢點,慢點。」
小豬也被她摔了一次,全身都是泥,她一邊跟在蘇晚身邊跑,一邊顫聲提醒。
「晚晚,蘇晚,晚晚。」
蘇晚像是什麼都沒有听到一般,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往前跑,空洞的雙眸中滿是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回來,為什麼?」
她喃喃低語,不停的重復著這些話,就跟魔障了一般。
手掌被亂石擦破,臉頰也不小心被銳利的草葉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對于這一切,她都恍若未覺。
小豬慢慢的也就不說話了,只是吭哧吭哧的跑在了她的身邊,偶爾用身體替她擋住那些銳利的大石頭,防止她將自己磕死。
蘇晚一路跑到了山上的小屋,坐在台階上將自己縮成了一團,淚水無聲的從眼眶中滑落而出。
小豬焦急的在院子里轉圈,卻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別哭了。」
清冷的聲音淡淡的。
蘇晚的聲音一滯,她抬頭,噙滿了淚水的瞳子里映出了一張帶著面具的臉,「白,白衣。」
「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白衣的手指從她的眼瞼下擦過,「本來就丑,再丑點,就沒人要了。」
「白衣,白衣,哇——」
像是找到了親人,蘇晚起身撲進了他的懷里就放聲痛哭了起來。
白衣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身體微微後仰卸去了她撲過來的力道,這才沒有讓兩個人跌倒。
「嗚嗚嗚嗚。」
蘇晚的身體都在顫抖著,眼淚浸濕了他薄薄的衣衫,讓白衣的心中猛地一揪。
「小晚,別哭了。」白衣的聲音有些發緊,黑色的瞳子里帶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跟溫柔,「小晚。」
他不知道該怎麼哄她,只能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拂過她烏黑的秀發,不時的將手掌貼在她的後背上,替她度一點內力過去,讓她不至于太冷。
小豬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看著兩個人,若是平時,她肯定要鄙視白衣沒有情商的,但現在不知為何,她竟然生不出任何鄙夷的心思來,或許白衣這樣,才是他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身上暖洋洋的,蘇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等白衣察覺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笑容,但卻也松了一口氣,因為他不太擅長應付哭的人,尤其是哭的女人。
小心的將蘇晚抱起來,放在了屋子里面的床上,他想了一下,這才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小豬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心中億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臥槽!好帥!秒殺無數二次元啊!
「不要告訴小晚。」
白衣側頭看著傻傻的小豬,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蠱惑人心。
小豬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她就想到自己其實是一頭豬,不應該表現的如此通人性的,默默的扭頭,淚流滿面︰我擦,沒想到老子還有被美色沖昏頭腦的一天,嗚嗚,古代人好危險,鳳伽,老子要回家,都怪你丫顏值太低了!
白衣見小豬如此,輕笑出聲,小豬立刻就感覺體內變得滾燙起來,她不知道豬會不會臉紅,但她卻感覺自己的豬臉滾燙滾燙的,哼哼了幾聲,扭身就跑了出去,一個蹄子踩空,咕嚕著就滾了下去,疼的她嗷嗷直叫。
直到小豬的聲音消失了,白衣這才收回了目光,修長白皙的手指從蘇晚的臉頰上輕輕的拂過,「你啊,明明就是人小鬼大,怎麼現在卻做這種蠢事?我若是不來,你準備一個人哭到什麼時候?」
他從腰間取下了水囊,解了蘇晚的帕子沾濕,細細的將她臉上跟手上的泥土跟血擦洗干淨,又從懷里取了藥膏替她抹好,他稍稍的遲疑了一下,手指這才點在了她有些發白的唇瓣上,「小晚,不要哭了,我不想看到你哭。」
蘇晚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一下,白衣立刻收回了手,拿起面具戴上,只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將自己的容貌遮的嚴嚴實實的。
「為什麼……不回來?」
蘇晚夢囈,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瞼上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小晚。」
白衣握住了她的手,他這才發現,蘇晚很瘦,手指也很細,上次見面的時候他記得她的手上還有薄繭,如今卻是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我會守著你的,別哭了,好嗎?」。
許是他的聲音太好听了,也許是蘇晚這些日子真的累了,她沉沉的睡了過去,再也沒有說過一句夢話。
慢慢的白衣也開始犯困了,他靠在床上閉上了雙眸,卻不想真的就這麼睡了過去。
「白……衣。」
喑啞的聲音傳入耳中,白衣瞬間驚醒,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蘇晚,心中狠狠的一顫,「你的聲音……」
蘇晚慘笑一聲,無力的跌坐在了床上,抬手模著自己的喉嚨,淚水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啊,又毀了。」
「白衣,你說……他若是活著,我這些年過的……算什麼?」
往日那個總是笑的溫和的父親似乎不在了,她現在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蘇錦默站在一個角落,看著劉三梅打她、看著她一個人縮在山洞里冷冷發笑,那樣的冷酷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