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七皇子就被禁衛軍送到了城外。唐蠻他們也早早就等在那里,見到眾人七皇子瞬間悲痛萬分,說自己真不該為了跟沈著賭氣就這麼魯莽行事。
三人訕訕一笑,都心想,你什麼時候不魯莽過。
七皇子又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此去不過是去散散心,蘇州多好啊,人間天堂……」
一旁的禁衛軍忍不住打斷道︰「七皇子,您去的是塞北,不是蘇州。」
七皇子橫瞪他一眼︰「本皇子讓你說話了嗎?」。
禁衛軍低下頭沒再說話。
七皇子笑著看向三人笑著說到︰「你們不用擔心,我去哪都一樣,在哪都能過的好好的。不過,二哥啊,你可得幫我照顧好皇妹,千萬別讓她去宮里,還有啊,要是沈著在我沒回來之前和十公主成親了,麻煩你,替我把他殺了,千萬不要手下留.+du.情。」
表情極度的認真,好似和沈著、十公主真有多大恩怨似得。
「好好,替你殺了他。」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秦牲已經了解七皇子的性格,知道他這只是句玩笑話,于是也笑笑回應到。
「這次離京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你一定要……」唐蠻剛想說些關心他的的話,七皇子就突然打斷道︰「皇妹放心,塞北雖然萬里之遠,但沿途風景無限美好,這是散心;再者,你皇兄我武功高強,如果能遇到武林人士偶爾切磋一下,還能提升武功,這是修煉;最後我還能看看大秦的大好江山,即使最後死在塞北,也是人生圓滿了。」
「只不過……」七皇子的的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聲音有些失望道︰「他竟然沒來。」
三人不知他說的是誰,因此都是一愣,待回過神,七皇子已經和護送他的禁衛軍已轉身離去。
唐蠻看著遠去的七皇子,那身影看起瘦弱,卻讓人覺得他能扛起大秦的江山。只是不知為何,那遠去的背影,竟有一絲落寞,不知他究竟想看見何人。
等眾人離去後,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才緩緩出現,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模樣,但是那望向七皇子遠去方向的堅韌目光,卻是已過而立之年的人才有的成熟。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那目光,卻恨不得一眼望穿所有,能再看一眼離去的人。不一會兒,他的身後又緩緩出現一個身影,高大挺拔,身著一件深藍色的錦袍,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高高瘦瘦的男子微微一笑,也沒回頭,徑自說道︰「沈二公子這時候來,可是為七皇子送不了行的。」
沈著站在那男子的旁邊目光也望向七皇子離去的方向︰「你不也是嗎?」。
看那男子沒說話,沈著又繼續說到︰「有時候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有些事也是沒辦法當著別人的面做出來的。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在這里久留,如果被太子、或者其他皇子的人看見,你這獄丞恐怕也就不會那麼好當了。」
「既然如此,沈公子何不回去稟報太子一聲呢,也讓太子看看你的一片忠心。」男子清澈的目光看來,淡淡一笑,卻拒沈著與千里之外。
沈著沒再說話,同樣淡淡一笑便轉身離開。
這幾日只听四喜說七皇子經常會去大理寺找天牢獄丞,而且這獄丞還是今年春闈的探花。沈著不認識此人,但卻覺得他有些眼熟。心想這到真的是一樁怪事,想到這里,沈著不禁想起今年春闈的榜眼和探花似乎都在春闈揭榜後選擇了低調,探花做了獄丞,而榜眼,榜眼……在春闈之後自己就再也沒听到過那個人的名字。
沈著隨即便去了七皇子的竹屋,有些事情雖然說不出口,但總是要解釋清楚,否則一個誤會連著一個,任是再信任,也會傷心。他到竹屋的時候,十七王爺已經泡好了茶等在住竹屋外的石桌旁。茶杯有兩個,顯然十七王爺是在等著另一個人的到來。
沈著簡單的行過禮,便坐到十七王爺的對面,端起茶杯輕吟一口,道︰「七皇子素愛竹葉茶,他走的時候卻一點都沒能帶上。」
「小七愛的有很多,不可能所有東西都帶上。」
「十七王爺說的對,這世間總是有很多的無奈,比如相愛的人不一定能在一起,更比如,世間諸事往往都是事與願違。」沈著的目光淡淡的看向眼前的竹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平靜的生活了,從最開始游走各國朝堂,到後來白柒柒離開,再到來到這里,除了在制作那些樂器的時候,沒有一刻他能安心的做自己。
他何嘗不想和心愛的人平安喜樂的度過這一生,不用去想這些爾虞我詐。
「王爺,讓糖糖離開長安城吧。」沈著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十七王爺。
十七王爺抬起頭,目光正好和沈著的撞上,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悲傷︰「離開長安城就能遠離是非嗎?左相早已知道她的身份,無論她在那里,都是一樣的處境。」
「左相怎會知道?」沈著一驚,當年殺死假唐蠻的就是左相,難道他當時是故意找了一個人做替死鬼?
「是唐家的管家唐錫中背叛了唐府,當年的事情也是他勾結楚哲一起陷害的唐府。」十七王爺道。
「他還活著?」沈著不由得一絲苦笑,如果沒有內應,楚哲又怎麼可能輕易的將贓物放到唐府。
十七王爺點點頭,目光卻有說不盡的哀愁。
「權人主而上不疑,勢傾群臣而下不濟。」沈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當年秦帝對于唐左相如此高的評價,最後卻終于抵不過他人的讒言。也許高高在上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憂愁,總覺得身邊的人想要害他。人們常說伴君如伴虎,王爺也應該當心才是。」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十七王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著的臉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坐在他面前的沈著好像經歷過很多事情一樣,他的口氣,他說的話,都不像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該有的。抑或說,他更想是經歷了無數磨難,終于看淡世間的本來面目。于是不喜不悲,早就放下了塵世的一切。
從沈著一計就能擊退西南叛軍開始,十七王爺就知道沈著並非一個普通的少年,今日這番談話卻讓十七王爺覺得,沈著不僅僅是一個不一樣的少年,他似乎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是啊,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沈著淡淡一笑,說不出的淡定和從容,但是十七王爺卻覺得,這張波瀾不驚的面容的背後,也許是一場波瀾壯闊戰爭,這場戰爭里,誰都無法置身事外。
沈著繼續說到︰「十七王爺不必擔心,七皇子此去雖然凶多吉少,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王爺若信得過我,我還是希望糖糖不要插手京城的事情,有我在,有七皇子在,更王爺您,我想糖糖只需要安心在十七王爺府待著就是了。」
「你就那麼有信心能幫唐家洗清冤屈?」
沈著微微一笑站起身,英俊的側臉是勾起一抹邪笑︰「無論有沒有信心,我們不都得這麼做嗎?即使我們不做,太子和左相也不會放過我們。秦帝還能活多少年?如若他日太子真的繼位,我們別說翻案,能不能活著都是未知。既然橫豎都得死,遵照自己願意的方式死不是更好嗎?最起碼來日奈何橋上喝下那碗孟婆湯的時候,心里不再留有遺憾,能徹徹底底的放下前世的所有。」
「阿蠻她……」十七王爺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糖糖本應該單純快樂的生活,不應該參與到這些權謀的斗爭中去,所以希望王爺能盡您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再繼續查下去。」沈著的目光透過竹林,望不到這竹林的盡頭,就猶如他此刻也看不到虛無縹緲的未來。
「我能做什麼?」
沈著回過頭莞爾一笑︰「王爺自己不是很清楚嗎?您像您幫糖糖處理好她的身世一樣,就做您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了,我和七皇子在前面沖鋒陷陣,而您,保我們無後顧之憂,也只有這樣,陛下才不會輕易的動您。」
沈著說完目光悠然的看向十七王爺,心里滿滿是敬佩。作為大秦國唯一的一位王爺,他才華橫溢,容貌絕世無雙,更對秦帝有著救命之恩。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成為一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閑雲野鶴,何處不是樂園?
以他的才華,他更可以成為大秦國舉足輕重的國之棟梁,報效秦帝,成為他最有力的臂膀。
可是他沒有,而沈著能想到的唯一的原因,也只有他對唐蠻小姑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愛。世間之人又有誰能想到,十七王爺秦鶴,這個冷若冰霜的男子,竟會如此熾熱的愛一個女子,而且為了她終身不娶。
誰說這世上盡是貪圖權利和榮華富貴之人?世上還有十七王爺這種願為愛情放棄江山的有情有義之人。
十七王爺回以微笑,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