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腳步越來越近,唐蠻輕身一躍,下了地道,隨後就听到輕輕的開門聲。
「公子這里好像有人來過。」
只听那少年一笑︰「這證明我們選對了地方,來日就有可能抓對人。」
「還是公子聰明。」
之後便是輕輕的關門聲,听到腳步慢慢遠去,唐蠻才迅速向下走去。順著記憶中的方向,唐蠻很快便到了她當時遇見沈著的那個地方,只是那面洞壁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縫隙,完全看不出來這里有一扇門。
唐蠻想了一會兒,機關的按鈕肯定是在另一面,也就是從秦家來的那一面。而她面前的這條洞應該就是通往楚府,洞的盡頭呢?是楚苑的閨房?還是楚哲的書房?
十七王爺到的時候,秦帝正在上書房批閱折子,見到十七王爺進來,順手拿起右手邊的折子遞給他︰「你看看。」=.==
這本折子正是徐州知府崔淨遞上來的,十七王爺看完放到案子上。問道︰「皇兄找我來是因為七皇子的事情?」
秦帝抬起頭看向十七王爺,問到︰「朕很奇怪,為何這麼多年來沒有人勸朕去饒恕七皇子?」
旁邊的十七王爺淡淡一笑︰「秦帝沒有殺他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寵。」
「連你也這麼覺得?」秦帝抬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十七王爺,他微微低著頭,潔白無瑕一身白衣,雖面帶笑意,但那微笑卻更想是一種諷刺。
這麼多年來,秦帝不是沒有想過封七皇子一個親王,或者讓他和其他皇子一樣,擁有平等的待遇。
但是自從永樂皇後死後,卻沒一人上書為七皇子求情,甚至連最喜歡七皇子的十七王爺,這些年來也從未在他面前主動提起七皇子,更別說為他求情。
「皇兄不這麼覺得嗎?」。十七王爺抬起頭看向秦帝,眼神不卑不亢,不是刻意奉承,更听不出有什麼弦外之音。
但是十七王爺知道,秦帝也知道,這並不是簡單的一個問句。這些年來十七王爺不提起七皇子的事情,恰好證明在他的心里當年的事情是秦帝做錯了。
「朕以為,你一直覺得當年的事情是朕做錯了。」
「皇兄大可不必為此事傷神,時間自會證明一切。」十七王爺的臉上仍舊是淡淡的笑容,而這句話看似是在寬慰秦帝,卻也是在告訴秦帝,時間終會將真相帶到世人面前,到時候誰對誰錯,自有結果。
「那如果是朕做錯了,你可會怨朕?」
「皇兄覺得自己做錯了嗎?」。十七王爺仍舊面帶笑意。
秦帝對十七王爺同樣淡然一笑,但他的心里卻不像這個笑容這樣淡然。從十年前開始,每次他見到十七王爺,十七王爺的臉上都是這樣的笑容,你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猜不透他在听到每件事情的事情是什麼樣的情緒。
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樣,以前秦帝總覺得十七王爺是怕他,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明白,他這個淡然的笑容同樣是在拒他于千里之外。
「那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對待七皇子?」
「太子不是已經派太醫過去了嗎?我想七皇子性命應該無憂。徐州府送來的證人也在路上,等到證人一到,如果證實是三皇子所做,相信皇兄自會有所懲罰。」
秦帝道︰「那就讓他去北方軍營吧,朕給他立功的機會,將來也會封他一個親王,讓他從此遠離京城的是非。」
十七王爺平靜的說到︰「七皇子沒多少時間了,也許他此去,再見面恐怕……」
「朕知道,可是朕還能怎麼做,總不能讓他被人殺死吧。」
十七王爺道︰「即使如此,為何不讓他回京,你自己的兒子,真的要讓他死在軍營嗎?他雖不受寵,可是他畢竟是皇家的孩子,戰死沙場是他的榮耀,可是病死在兵營,豈不是笑話?」
「他確實不能死在軍營。」秦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向十七王爺︰「太子大婚之前讓他回來吧,你願意代朕去一趟嗎?」。
「皇兄既然說了,臣弟自然願意。」
「好,明日你就動身吧,等他傷好了,就和他一起回來。」
十七王爺低頭應聲一笑,不露喜悲︰「好。」
走回十七王府這條路很長,這十年來十七王爺走過很多次,但這卻是第一次他走的心情愉悅。無論秦帝這次妥協的有多少,都代表他在對待七皇子的態度上有了改變,而這些改變會在不知不覺中越來愈大,總有一天,他會徹底的改觀。
正如滴水穿石,石頭就是在不痛不癢中被水滴穿透,等到它意識到,事情早已無可挽回。
十七王爺離開後,秦帝帶著李公公悄悄出了宮,往京城外的竹林走去。
在秦帝出宮去往竹林的時候,一只白鴿自北方而來,落在沈著院子里的梧桐樹下。沈著輕輕解開白鴿腳踝的信紙,放它飛向天空。
打開信紙,上面只有六個字︰明日上午,竹屋。
驚訝後,沈著卻突然一笑。如果她們連竹屋都發現不了,就沒資格和自己並肩作戰。
竹屋?
撕掉手中的信紙,沈著便吩咐四喜去岳陽樓定兩份飯,分別送到宮里和十七王府,自己一人出了門。雖然對于明天的見面沈著胸有成竹,但是沈著仍想去竹屋看一看。
沈著一邊走,一邊算著,秦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如果他夠快,應該會和十七王爺遇上。走著走著,突然听到不遠處傳來一聲細聲細語,沈著皺了下眉頭,听這聲音,似是宮里的太監。
沈著止住腳步,抬眼望去,竹屋外的藤椅上坐著神情憂傷的秦帝,目光望著遠方出神。沈著想起七那日皇子在這里說的那些話,也許他並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想過那樣的生活。
江山與他,不過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等到有一日唐家冤案昭雪,他就會離開這京城,去過他的快意人生。
皇位對于七皇子來說,只是一種痛苦,因為坐在不遠處那個權力頂端的男人,用他的權利奪走了他生命中最親的人,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根本不會,也不屑去爭這江山。
誰願意留在這權謀斗爭中?沒誰願意。
離他和十公主成親的日子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也只有五個多月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讓大秦的皇位易主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但是沈著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不遠處的秦帝沒有回答李公公的話,他的目光變得淡然而無情。從沈著的方向看去,能清晰的看到秦帝眼角外漏的冷冽。沈著心一顫,他與其說是在想念七皇子,不如說他是在下定一個決心,一個徹底放棄七皇子的決心。
雖然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從秦帝的目光里,沈著卻是真的看到了一絲絕情。
高處不勝寒。
是不是坐在那個位置的人最後都會變得猜疑、無情?如果真是如此,沈著寧願七皇子做個普通人,擁有人生最平凡的快樂,也好過成為這樣可悲的一個人,守著富麗堂皇的宮殿,在猜疑中孤獨的度過自己的一生。
沈著淡淡一笑,轉身往回走去。如此也好,誰都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