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印章樣式都無意見,只是覺得陽文的更好,而對于招紙,她又提議,當中加上一句「零買訂做無任歡迎」。
胡文煥依她建議,將文案改好,便說今夜還要再修一修細節,才刻板試印給他們過目。沈老實又拜請胡文煥,到時替他們把店面招牌也寫一寫,胡文煥自然也點頭答應。
沈老爹謝過,請胡家的僮兒幫忙,抱了一大堆用得著的紙張回去。姨娘自會安排杏姑與銀嫂開工,一邊開始做起各種妝粉,一邊抽空糊好各種信封與紙函。
次日一大早,沈家才開門,就見到兩眼紅絲、明顯一夜未睡的胡文煥來訪,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忙請到樓上坐了,問明他竟是早飯都未吃,趕緊叫杏姑且慢獻茶,先下一大碗面條來。
胡文煥卻等不及面條做好,便從懷里先掏出一張印刷好的招紙來,遞給他們——
大宋朝的第一枚商標正式誕生應用了︰這張招紙的大小與此時的名刺一樣,不過三寸長、兩寸寬,右側是垂珠篆體的「花想容」三字陽文印章,左邊是胡文煥撰寫、沈眉訂正的那段話「精工手制上等香粉胭脂,零買訂做無任歡迎,請認明大宋東京內城舊曹門街上北面第三家鋪面花想容。」
不僅如此,胡文煥竟然動用了雙色套印,花想容三字篆書印章做成朱紅色的,非常醒目。
當下他說,只要沈家看過認同了,他回去便照此做出鐵質的雕版來,用上好的仿澄心堂白色寫經紙,將這商標招紙一次印一大版出來,再讓伙計逐個裁出,先做出一千份來給沈老爹,使用時用漿糊粘到包裝紙上、或附在產品里面都可以。
他還說,這雕版做好後,平時由沈老爹自行收好,要制作時再拿去給湖州字畫店代印和代為裁切。
沈家三口子正在傳看這招紙的時候,只見胡文煥又拿出一套三枚玉石印章來,分為大中小三種,上面一模一樣都用垂珠篆體刻「花想容」三字陽文。
胡文煥說︰「小娘子說的,這商標,不論用于何處,必須完全一樣,小可想著將來貴寶號必然會在不同地方要用,這尺寸大小自然也會隨著場合不同而不同,所以先刻了三個出來,如果不夠,可以隨時吩咐我補刻。」
沈老爹正在連聲感謝,胡文煥卻又掏出一個小錦囊,從中又取出一枚小巧的象牙印章來,連錦囊一起遞與沈眉,說︰「這象牙小印請小娘子收好,這是你說的‘標準字’,方才三枚印章都是照著這個章刻的,是花想容商標最根源的形狀。日後花想容招牌的真假,就要驗看是否與這小印相符了。」
沈眉接過,見他此時雖然眼圈發黑,胡子根拉渣,但面帶笑容,神色誠摯,心下不由微微感動。
沈老爹連忙催著送上面條來給胡先生吃,胡文煥是從昨天下午餓到現在的,于是也不客氣,當真稀里呼嚕吃了起來,只吃了幾筷子,突然又想起一事,從懷里又掏出另一個紙裹,對沈眉說︰「險些忘了,昨日原許下,要把這個也畫出來的。」
沈眉打開紙裹一看,里面包著幾張紙,卻是那瓷瓶瓷盒的紋樣,他竟也畫好了,難怪一夜未睡。她心下歉疚,說︰「其實遲一兩日也無妨,是我們太心急了,倒累得先生不得休息。先生趕緊先吃面吧。」
胡文煥微微一笑說︰「我也是開店的,知道這預備開張的時間總是不夠用,所以能趕早一刻是一刻,何況還要去陶器作定做,好多事呢。」
沈家自從在湖州字畫鋪定了各種紙紙,杏姑與銀嫂無日無夜地糊起各種大小信封與包裝函,一邊將各式香粉香脂做起來,沈老爹又邀請胡文煥一起,去陶器作說定了要訂做各式圓盒與瓶子,又去綢布店定了包袱皮,只待胡先生寫的匾額做好,吉日一到就可開張。
沈老爹覺得胡先生有學問又沒有架子,向他請教必然能收獲到好的建議,所以家里用不上他時,他便喜歡往字畫鋪里跑,如果字畫鋪有生意他便不打攪,如果沒客他就拉胡先生去酒樓或是茶坊聊幾句,胡先生沒有家室在京,見沈家真心待他,卻也歡喜,一來二去,竟是與沈老爹成了忘年交。
……
……
沈家的開店前備戰進行得如火如荼時,鄭念念來了,身後跟著提了個大籃子的丑婆婆劉媽媽。進了沈眉住的第二進院子的二樓,鄭念念吩咐劉媽媽把提籃里的東西拿出來,說︰「來還債啦!」
沈眉一邊親自奉上茶水一邊討好地說︰「辛苦姐姐了,姐姐不幫我的忙,可還有誰肯幫我的忙呢?」
鄭念念假裝氣呼呼地說︰「你輕輕一句話,我動用了無數姐妹,總共也只收得了幾大斗的桂花蕊子,配了兩升上好的清油,照你的法子,也只煉成這兩罐子桂花芳油,你可得好好做一些桂花妝粉,答謝我們院中姐妹。」
「是是是,一定遵命,」沈眉裝得低聲下氣,「最好的,都要留給姐姐私家用的,將來鄭姐夫滿意了,才見得我對姐姐的好呢。」
鄭念念被她逗得又氣又笑的︰「什麼鄭姐夫,你倒是早點找個好相公,好欣賞你的手藝。……誒,別把話題扯開,我正想問你呢,是我煉這香油不得法還是怎的,這桂花油聞起來並不舒服。」
沈眉笑著說︰「姐姐沒听說,香到濃時香轉臭嗎?」。
鄭念念滿臉狐疑地看著她︰「真有此話?我只听說情到濃時情轉淡,可沒听說香到濃時香轉臭的……你在騙我吧?」
見沈眉雖然努力繃著臉,但其實一絲笑意都快綻出來了,鄭念念心知上當,立刻伸手來抓沈眉的癢癢肉。
沈眉一邊躲一邊笑︰「這話或許沒有,這道理可是真的,香太濃了並不好聞,有時還會變臭呢。這桂花油,我做面脂時,只要取一點和進去,就香得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