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以穆青青恬淡若水的性子,此時面對這些人的注視依舊感到有些尷尬,俏臉微紅,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小青,你的意思是這罐子是假的?」錢大志率先開了口,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
穆青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 癥亂說的,錢叔叔別在意。」
「真的?」錢大志又道。
話說這錢大志氣場十足,即使沒有發怒,隨意一句話,就讓穆青青感到一絲壓力。
倒是旁邊的一位消瘦男子開口斥責道︰「好了,錢老板欺負人家小女孩干什麼?穆老板還在這呢?不就是說聲假的嗎?你這玩意我看就是真的也值不了幾個錢,釉色也太賊亮了。」
錢大志聞言看向穆老板,穆老板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他可不是護犢子的人,穆青青雖然是他的女兒,但是也是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區區被質問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料,這時衛修卻滿臉歉意的開口道︰「錢老板非常抱歉,瓷器是假的是我說的,穆青青只是問了我,吃驚之下才月兌口而出的,這事不怪她。」
「哦?為什麼是假的?」錢大志一臉玩味的看了過來,四周人的人同樣一臉驚訝的看過來。不知道這小輩是單純了為了人家女孩頂缸,還是真的看出這瓷器是假的?
此時穆老板也轉過頭來道︰「說說吧!」說著,指著衛修對眾人道︰「你們可別看人家年輕,實際上人家已經撿了三個漏子,其中還有一個南定綠釉瓷碗推薦給了我,就在我的車中,等我修復好了拿出來給大家欣賞一下。」
穆老板這不經意的一個解釋,頓時令四周人神色一變,變得半信半疑起來,看向衛修的目光不在是最初的玩味,多了幾分認真。
此時穆老板不慌不忙的從口袋中模出一支簽字筆,隨意之極的在桌子上雜志上簽下一個字道︰「這是我的判斷,暫且不先透露,咱們先听听衛修怎麼說,咱們作為前輩的怎麼也得給晚輩一個表現機會不是?」
眾人瞥了一眼已經被合上的雜志,表情越發感興趣起來,盯著衛修,看他能說出個什麼花來。
衛修一看這架勢,心中的傲氣也被激起,要來瓷器罐子仔細觀察起來,甚至還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從口袋中模出微型三十倍放大鏡,細細觀察。
看到這年輕人這般嚴肅認真的態度,眾人不知道怎麼的默然一肅,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過了一會兒,衛修恭敬的放下罐子,環顧一眼眾人,開口道︰「雖然近距離再次觀察一遍,但是我的鑒定結果依然不變,這瓷器是贗品。」
「憑據有二,一,鷓鴣釉作為一種結晶釉,用的是含鐵量不同的兩種黑釉,在生胎上掛釉兩次,再以稍低于燒制其他結晶釉的溫度焙燒,因較多鐵元素在釉里結晶,形成出好似鷓鴣羽毛一樣的花紋而被著稱,其工藝可謂不復雜。正是因為其復雜流傳下來的物件極少,再瞧瞧而這件瓷罐,釉色做舊雖然十分高超,但是在這鷓鴣釉斑前就漏出了破綻,大家看這鷓鴣斑顏色過艷麗,根本就不像是鐵元素形成的,我猜應該是一種化工顏料運用胎體上色手段燒制的。」
「二,罐體造型十分著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本市那家綜合博物館二樓三號廳中的一件展品,雖然不排除發掘出一模一樣的古董瓷器,但是博物館中的那件瓷器可是明朝萬歷年間,而鷓鴣斑可是最先出現在北宋,年代差異過大。由此二點,足以判斷此瓷器為贗品。」
衛修侃侃而談道,因為在老家被古董販子諷刺過,所以衛修根本就沒說看釉色,看胎體這種空而泛的話,反而直點核心。
此言一出,場間肅然一靜。
良久,那位最先袒護穆青青的消瘦男子啪啪啪的拍起巴掌︰「好一個依據有二!!不論你這判斷是真是假,但憑這二點,就比我們這幫人強太多了。」
衛修聞言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後腦勺,連連客氣。
此時眾人目光看向了穆老板,在這里也只有他有資格判斷這瓷器是真是假。
穆老板笑著打開雜志,只見雜志空白處赫然寫著一個「贗」字!
「衛修基本已經說到了點子上了,這個罐子最大的漏洞就是這鷓鴣斑。這做工看似自然,然而顏色還是有些過艷,化工痕跡太明顯了。至于衛修說到的第二點更是連我都沒想到。」
「我估模著,這件贗品的制造者估計就是利用一般人對結晶釉不了解的破綻進行造假,可惜老祖宗的有些技術早已失傳,用現代的手段造假出來的東西多多少少有些破綻!」
穆老板笑呵呵道,他倒是沒再用專業知識進行詳細的解釋。看似是被衛修說完了,實際上卻是有心之舉。
之前他故意捧起衛修,一方面是為了試探這位年輕人的水平,另一方面也是起了愛才之心。
他知道古玩這一行,沒有過人的閱歷是不可能學到什麼東西的,這閱歷從哪里來?那就是多學、多看、多品、多玩(鑒玩)。
眾人在看到穆老板寫下的字之後,再看向衛修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
倒是錢老板有些尷尬了起來,畢竟這瓷罐是他淘來的,現在被一個小輩直接點破是贗品,縱使他再豁達開朗,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喜。
這事要是穆老板點破的那也無所謂,畢竟大家地位相等,被衛修點破意義就有些不同了。
好在,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也並不是一味嘲笑。別看之前爭得面紅耳赤,此時知道這瓷器是贗品之後,卻就此輕輕的放過了,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
下面就是鑒賞第二件古董,這件古董有點意思。
這是一枚象牙牙雕,或者說一枚牙雕印章。按照古董的分類,可以歸于印章類,也可以歸于竹木牙雕類!
這枚牙雕一看就是一眼貨,包漿純正厚實圓潤,骨紋細密勻實,雕工豪放頗有幾分西方印象派之感,給人的感覺至少都是公元前的老物件,因為也只有公元前的物件雕工才會有這般夸張而風格模糊的雕工。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作為牙雕起源的年代,其實還沒有形成具體的流派與風格。
這件牙雕雕刻的是一只半蹲的野獸,至于是啥野獸,就十分有個性了,說他是貔貅吧?卻長著山羊的彎角,說它是山羊吧?卻偏偏留著獅子一般的尾巴,看起來應該是一件頗有個性的神獸,只是眾人還沒查出到底是華夏古代眾多稀奇古怪傳說中的那一只妖神猛獸。
這枚牙雕眾人略一討論,就一致推斷認為應該是春秋戰國之物。
品鑒這枚牙雕的時候,穆老板顯得沉默了許多。就連四周的人都沒怎麼詢問穆老板,衛修正好奇著,耳朵忽然傳來一陣熱風,癢癢的,衛修忍不住歪了歪腦袋,不料,耳朵恰好踫到一瓣濕潤之物。
衛修身體就是一僵,他猜出了是什麼。
沒錯,那濕潤之物正是穆青青的紅唇。
本來穆青青是想跟衛修解釋一下父親為啥不品鑒牙雕的,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事情,令她尷尬的俏臉羞紅,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衛修意識到是被穆青青親到耳朵之後,小心髒也是噗通噗通直跳,情緒緊張的不敢去看穆青青,心中卻生出一股別樣的漣漪,甜甜的令人心動,有些迷醉。
「衛修啊,你怎麼看?」忽然一道聲音將衛修喚回現實。
「啊,看什麼?」衛修有些發懵。
「當然是你對這印章的看法?」說話之人還是那位消瘦男子,這人名叫桑生泓,素來有儒商之稱,對于有本事的晚輩極為寬容。
「這件唐代牙雕?」衛修確認道。
「你說什麼?唐代?你認為這牙雕是唐代的?」桑生泓驚訝,眾人這邊幾乎一直認為是春秋戰國時期,沒想到到了這小伙子口中卻成了唐朝,難不成這小伙子剛剛走神就是為了思索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