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寬的馬車內,一女子靜靜的躺在上好的錦緞之上,唇色異常蒼白,龍關到姜水城有兩日的路程,這馬車雖沒有想象中的顛,簸,卻也有些難受。
妙弋緩緩睜開眸,還未回過神,卻也見一小丫頭上前,恭敬開口。「姑娘醒了?可有什麼不適?」
妙弋淡淡搖頭,他記得曳邕說過是要回姜水城的,沒想到他會讓自己坐馬車過去,騎馬都要兩天的路程,這馬車估計得更廢些時日吧!
想著,便也緩緩閉上了眸,這傷口還很痛,只盼著到了姜水城的時候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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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御書房內,一應宮女宦官皆已屏退,銅燻爐中的龍涎香焚盡了,某些經年累月下的陳腐氣息便再也不能遏制地鑽了出來。
紫檀龍雕鎦金桌案旁,一身明黃之人端坐在前,雖是在翻看著桌案上的奏章,思緒在游走,書面兒上的字,他一個也讀不進去。
而桌案之前,一襲黑衫之人傲身立于原處,臉上的黃金面罩已然褪去,留下一張剛毅的臉龐,帶著常年在戰場之上的風霜,用鮮血和生命築起了屬于他的威嚴和權勢,而這人,正是矗立于的嗜血將軍,位于武將之首的天策軍將領,封玄奕。
褪去了面罩的他沒了往日的神秘,而現在,神情亦有些他從未有過的難看。
「她呢?」那人並未抬眸,聲音亦是極其平淡,只是已停下來的筆似乎在說明他此時的期待。
「娘娘她,歿了。」封玄奕的聲音听上去有些無力,在這個君主面前都未有一絲後退的他,現在竟連這幾個字都有些怕說出口。
心一驚,筆上的朱砂不慎掉在那未批改的奏章之上,慢慢侵透,渲染,猶如一朵正在炫麗綻放的花,帶著血的味道。
他並未抬眸,只是握著筆的手卻不斷握緊,想要瞬間把那玉筆捏碎般。
久久,他才緩緩閉上雙眸,顫抖的手緊拽著那張書頁,翻過另一頁,想繼續看下去。
顫抖都聲音更是佯裝鎮定的一字一句道︰「怎麼回事?」
「臣趕去時,殿上全是傷,而娘娘已然中了毒。」
「中毒?」男子削薄的唇無力的勾起一抹笑意,緩緩抬起眸,俊逸的容顏看著並不像年近不惑之人,深邃的眸子看著眼前的人,眼中卻是明顯的自嘲,與傷痛。「她自由習毒,精通各類毒性,玄奕,你說這樣的人如何會中毒?」
封玄奕似並不吃驚,只是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娘娘中的,是自己的毒,雖然臣不知道為何,但好像目的是,殿下。」
男子不由微顫,手不甚打翻了桌案上的燭台,而眼前的奏章,也在瞬間燃燒起來,在幽綠色的火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美麗嬌柔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一雙絕望而無助大眼只冷笑的看著他。
火不大,可兩人都未動,似並未打算要熄滅他。
而久久,那男子無力的聲音才響起。「她竟寧願死,也不願見朕,即如此,她又何必要你前去?」
他一直以為她想通了,願意回來了,可沒想到,她竟以如此絕決的方式來結束性命,只為,讓自己後悔嗎?
「殿上的傷,是破剎門所為。」封玄奕剛毅的臉沒有任何情緒,只繼續道︰「娘娘此舉,只為了殿下罷了。」
「破剎門?」
「破剎門只是江湖上的殺手組織,可至三個月前,也就是赤炎滅了之後忽然猖獗,三個月以來,更是肆無忌憚的殺害朝廷官員富商豪爵,就連同是殺手的人亦沒有放過,只要能出的起價,沒有殺不了的人。」
男子亦無什麼神色,這個殺手門他亦在大臣上奏的書章上看到過,大臣多數主張剿,可赤炎剛滅,亦損失重大,需要修生養息,這殺手門似乎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所以他才未批準,沒想到竟還牽扯上了她。
「她,現在呢……」此生,終究是他虧欠了她的。
「娘娘說,能死在赤炎,是她之幸,所以臣,並未將她帶回來。」
「嗯。」雖然猜到了,但聞言心還是猛的抽痛。「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封玄奕微微蹙眉,卻並無半分要退出去的意思。
「還有何事?」
封玄奕抱拳行禮,這才道︰「皇上,殿下如何安置。」
男子微愣,竟還忘了他,自出生起,夕柳便未讓自己見過他,亦未讓那孩子私自出去過,這宮里,只怕現在除了皇後,沒幾個人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吧!
他曾經派去宮人照顧過他們母子,可無聖寵,他們亦不會有太好的日子過,而當時需要曳家的能力,他也不能太過照顧她們。
沒想到後來才知道他們受了如此多的苦,甚至在他領兵攻打赤炎時逃出了宮,他雖隱瞞了消息,殺了所有照顧她的宮人,卻不想,她竟真的如此恨他。
「朕會安排的,你先帶他去天策府吧!養好傷再說。」
「臣,告退。」說完,便也將那黃金面罩戴在了臉上,徑直走了出去。
男子緩緩放下朱批,沉默的望著窗外,久久,才低喚道︰「畢得。」
朱紅的緊致木門緩緩打開,一身深藍色太監打扮的人緩緩走了進來,還未來得及行禮,便看見桌案上已經燒了大半的奏章,臉上也是詫異,瞬間尖利的聲音便也響起。「皇上,這……來人,來人!」
「不必了,畢得,陪朕出去走走罷!」
畢得亦是一愣,看著神色有些不對的皇上,雖不知道將軍對皇上說了什麼,但作為奴才,不知道的自然是不該知道的。
「奴才領旨。」
皇宮的夜燈火通明,原本寬闊的青石甬道,沉穩的步伐緩步走著,沒有星星月亮,宮城內外皆是一片素縞,而畢得提著的燈似乎成了這世界唯一的顏色。
待看到雲水閣三字時,深邃的眸光卻也閃過一絲哀傷。
畢得亦是一愣,這是之前顏妃娘娘所住的宮殿,雖不明白皇上為何會突然來這里,但他亦不敢多問什麼。
男子推開沉重的殿門,一腳跨了進去。看見院子里的場景,他顯得有些怔然。這里沒有被人再打掃過,除了零散的樹葉和風塵,這里,還停留在她離開前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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