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色如水,透過雕花木窗明明暗暗撒入些花影,沒有半分倦意。
妙弋輕易床榻,看著熟睡的祀熙和姨娘,緩緩站起了身,姨娘的心結很重,雖然嘗試著用催眠術幫她治療,卻還是不能觸踫到她心底最塵封的記憶。
拉開已經被修補好的木門,夏日里的夜風微涼,吹得妙弋衣襟輕拂,發絲飄揚,依稀風搖長木的輕響,反而更襯的四周寂靜,叫人連呼吸都屏住。
委身坐在屋前的石階之上,抬頭望著那漫天繁星,璀璨星光在廣袤的夜色上拉出一道寬闊天河,遙遠深燦,無邊無垠。
她曾以為,這兩日的案情與曳邕有關,可未曾想,他卻會邀請自己與他一起查案,是自己猜錯了嗎?還是他的目的並不止于此。
望了望屋內已然熟睡的人,如今棄雲並無消息,而這府中之人卻臉偽裝的面善都不願給了,如果要在這里生存下去,她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曳邕了。
她是異世之人,這無端卷入這暗流,這里不屬于她,她亦不屬于這里,一切都錯了,可是……回不去。
清淺的腳步聲傳來,妙弋抬頭,卻也正看見睡眼惺忪的祀熙,好一會兒,妙弋才開口道︰「怎麼了?」
祀熙揉著眼楮,小小的步子卻也向妙弋靠近,委身與她並列坐著,稚女敕的聲音開口道︰「姐姐睡不著,熙兒陪姐姐。」
只兩日的接觸,她竟真的不忍丟下這孩子了,是步非煙本來的心思還是她自己的,亦分不清了。
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妙弋淺笑道︰「熙兒,姐姐明天要出去一趟,姨娘身上有傷,熙兒幫姐姐照顧她好不好?」
熙兒疑惑的抬起眸,隨即那清澈的眸光中涌現出一絲擔憂,愣愣望著妙弋,久久才道︰「姐姐出去,會跟上次一樣很久都不回來嗎?」。
他在擔心,他在害怕……
這樣一個府邸,又如何讓一個六歲的孩子不害怕呢!
「不會,姐姐會盡快回來,給熙兒帶好吃的,好不好,熙兒要照顧好姨娘,別讓壞人進來,知道嗎?」。雖然她不知道步祀譽會不會按照約定,可那眼神,相信不會讓她失望。
「姐姐,熙兒不要好吃的,熙兒要姐姐快點回來,熙兒會照顧姨娘的,會一直等著姐姐的。」
妙弋微愣,對上那認真的眸子,嘴角亦不由勾起一抹笑意,攬過那孩子的肩頭將他半擁住,似承諾道︰「姐姐答應你,不會再讓你一人面對任何事情了……」
不遠處的閣樓頂端,有人款款而立,如靜靜望向滿天星空的她一般,靜靜的望著她。
黑色的衣襟包裹住了他修長的身形,涼風舞動,帶動他的青絲,幾縷發絲貼在那俊美絕世的容顏上,蒼白的臉倔強的俯望著,長眸掩盡了一切不該有的神色,只是那緊握的手卻未松開。
不遠亦不近的距離,倆人誰也沒有動,四周仿佛只能听見涼風的聲音,在整個天地間鋪展開一道若有若無的幕簾。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收回了視線,黑色的身影與這黑暗的天空相融,卻也在頃刻見消失不見。
妙弋抬眸,看向那閣樓的上端,娥眉輕蹙,剛剛,竟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而那感覺,竟有幾分熟悉,是她,想多了嗎?
•••
翌日清晨,妙弋便出了司空府,路過一家衣鋪時,微微頓腳,卻也轉身進去,出來時,亦是一個俊俏的小公子。
這身子才十一歲,並未開始發育,女扮男裝也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她不確定身後會不會有尾巴跟著,但曳邕既然讓她直接去刑部找他,自然不用她去處理這些。
姜水城的刑部位于皇城鬧市,倒比想象的要森嚴幾分,妙弋淺望了一眼,卻也發現熟悉的人,這才款步靠近,行禮道︰「在下非衍,奉曳大人命令前來的。」
而成殷眼神微眯,卻也從那較高的石階上下來,妙弋微微抬眸,嘴角亦輕揚。
成殷神色倒不辯,低沉的聲音只淡淡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妙弋點頭行禮,卻也緩步跟上成殷的步伐。
一路淺望,這刑部倒卻是不比龍關的,所屬機構分理的極為明確各自忙碌,亦有不少刑部官兵巡邏,而現在白日都這般森嚴,晚上更可想而知。
如此看來,這曳邕管理還是有一套的。
過了不久,妙弋看著面前已經止步的成殷,再望了望那標準小篆書寫的停尸間三個字,額間一滴隱形的巨汗落下。
指了指驗尸間,妙弋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問道︰「你確定你們大人在這里等我?」
而成殷並未正面回答他,從一旁一個刑部官差中去過一貂裘的披風,遞給妙弋這才道︰「大人公侯多時了,公子里面請吧!」
妙弋眉心輕蹙,她是催眠師又不是法醫好吧!就算要查案也是見活人啊!她又不是變態,怎麼會對尸體感興趣。
心里雖崩潰成渣,卻還是接過那披風,她暫時還不能違背曳邕,雖听說尸體死相極慘,現在也還是去見見吧!
想著,卻也將那披風披在身上,跟這成殷的步子進去了。
沿著石階往下,亦走了許久才察覺到寒意,陰冷的氣氛不由傳來,即便是白日也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妙弋不自覺的拉了拉披風,這停尸間還像那麼回事,有不少木質的台面,不少已是用白色的布匹蓋著的。
看著不遠處燃的燭光,妙弋亦緩步靠近,這才看見曳邕在一具尸體前忙碌著,眉頭緊鎖,倒也十分認真。
踱步走近,不是第一次看尸體,卻也被眼前的男尸所震驚,蒼白的臉,五官異常扭曲著,像是生前經歷了很痛苦的事。
渾身上下的水泡有的破損,有的還見好,儼然已看不見一塊好皮。
手掌如抓,似生前痛苦掙扎過。
妙弋愣在原處,而曳邕低沉的聲音卻傳來。「你的膽子到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幾分。」
「這便是這兩日的水煮活人案嗎?」。妙弋微頓,起先她是不相信的,只覺得凶手的殺人手法很精妙,卻也不會一點破綻都不會留下。
而現在看這尸體,倒真像一個活人被生生煮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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