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兩人殤,外人雖不知為何,卻也不敢多言。
只是大公子卻是急急安葬的,安靜的密林里,因有新墓卻顯的異常可怕。
明亮的燈籠高掛,四周皆是皇澤寺得到高僧超念佛經,秦儀芝一襲白衣跪在蒲團之上,未著任何發飾,神色蒼白,儼然數天就已憔悴了許多。
而一旁的李嬤嬤卻也走近,恭敬跪著,低聲道︰「好了。」
李福還是未救出,可好在自少現在命還在,如今大公子剛逝,她自也不能在夫人面前提這些。
「做的可還干淨。」秦儀芝並未抬眸看她,縴細的手將一張錫箔放進了火盆中,眼眶赤紅,眼底卻是無盡的殺意。
「夫人放心,那毒都是涂在香火之上了,不會被人發現。」
「別讓她死了。」
「雖是極其厲害的毒,卻也一時間死不了,可按夫人要求的,那雙眼是抱不住了。」李嬤嬤的聲音帶了幾分凌厲,自家夫人最恨的,無非就是那雙妖眸,若非那女子的出現,步府也不會如此。
秦儀芝卻也不再說話,望著面前的墓,新鮮的刻痕上的名字,赤紅的眼微微收緊。
步非煙,你不是那般厲害嗎?這次,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荒院內,除了一副簡單的棺木,並無其他。
妙弋和祀熙皆一襲孝服跪在原地,雙眼赤紅,若之前還覺得對步祀言有些不忍,現在便也消失了。
姨娘的藥,刺殺自己的人,殺了姨娘的人,種種算來,秦儀芝都未給過他們一條活路,哪怕是在這荒院如此卑微的活。
「姐姐……姨娘還會回來嗎?」熙兒依舊抽泣著,小小的孩子滿臉淚痕眼楮浮腫的望著一旁的人。
妙弋微頓,並未正面看他,淡淡搖頭,只拿了一束香插在香爐里,之後卻也燃著錫箔。
「不會……」
「為什麼……姨娘不要姐姐跟熙兒了嗎?」。熙兒清淚直落,連一句話都說不清,卻還是用衣袖不停的擦著。
妙弋緩緩對上熙兒的眸,久久,卻也認真的開口。「熙兒,你喜歡姨娘嗎?」。
熙兒抽泣著,卻還是堅定點頭。「熙兒喜歡姨娘,也喜歡姐姐。」
「姨娘現在去了一個會讓她開心的地方,那里沒有痛苦,沒有陷害,她不必每日提心吊膽,如此,熙兒想讓她留在哪里?」
熙兒微微蹙眉,似並不知道提心吊膽是何意,卻還是認真道︰「熙兒想讓姨娘開心。」
「熙兒真乖,可是姨娘若看到熙兒如此難受,她也不會開心,熙兒想讓姨娘不開心嗎?」。妙弋的話很認真,他只有六歲,這些痛苦,不該由他來承受。
熙兒一愣,卻也猛的拿衣袖擦拭臉上的眼淚,細細的嗓音道︰「熙兒想讓姨娘開心,熙兒不哭。」
妙弋看著眼前的孩子,去還是仍不住攬過他,這孩子不過六歲,可卻懂事的讓人如此心疼,縴細的手緩緩收緊,妙弋的聲音小了幾分。
「熙兒,你要記住,你是男子漢,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我們都不可以哭,那樣只會讓欺負我們的人看到我們的怯意,只要我們忍過去,所有的一切,總會有討回來的一天。」
「熙兒不哭,姐姐在,熙兒都不哭。」小小的孩子眼眶浮腫,卻還是堅定的開口。
「熙兒,還記的姐姐送你的禮物嗎?那叫十字架,熙兒以後不管有什麼願望,它都可以幫你實現。」
熙兒低頭,手指緩緩握住了紫檀木的十字架,明目淺抬,小小的聲音試探的問道︰「熙兒想姐姐跟熙兒永遠在一起,它也能視線嗎?」。
妙弋微頓,望著那此時異常認真的孩子,妙弋的聲音亦緩緩響起。「能,姐姐以後,都會在熙兒身邊。」
「拉鉤。」小小的手指緩緩蜷曲,只留下尾指伸出,稚女敕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期待。
妙弋無力勾笑,剛想伸出手指,卻不想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襲來,猛的攥緊心口的衣物,可疼痛之意卻絲毫未減,竟也直直涌上頭。
「啊!」妙弋猛顫,身體卻猛的朝地上滾去,頭重重的砸咋棺木前的矮桌之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身上的疼痛。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姐姐!你怎麼了?」祀熙稚女敕的臉滿是驚恐,想要去攙扶地上的姐姐,可卻始終阻止不了她的動作。
「啊!」額頭撞著一旁的桌腳,可妙弋卻絲毫沒有感覺般,從未有過的劇痛,像萬枚細針扎入她每一個痛覺神經,要將她分裂般。
「姐姐……」
「姐姐你怎麼了?」
「痛!好痛!」一股溫熱的液體至眼角流出,妙弋瞳孔是火辣辣的痛,卻睜不開半分眼。
呆愣著,看著妙弋那眼角流出的血跡,祀熙亦是一顫,瘦弱的身子踉蹌的起身,稚女敕的聲音急道︰「姐姐別怕,熙兒,熙兒這就去幫你找大夫!」
「熙兒……別……」
想要阻止,可再多的話亦是難以說出口,只听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離,妙弋蜷縮在地上,額間的冷汗伴隨著猩紅滴滴滑落,眼楮的刺痛讓她睜不開,更無力阻止任何人,直至昏睡了過去。
「姐……姐姐……」
妙弋感覺被人晃動著,拼力睜開眼,眼楮很痛,即便努力睜開,眼前亦是一片赤紅,根本看不見來人是誰。
「誰?是祀熙嗎?祀熙……」縴細的手因剛剛的疼痛滿是擦痕,卻還是伸出手探去。
那丫頭並未抓緊那女子的手,見妙弋清醒亦心定了幾分,畢竟姨娘頭七未過,這房間也甚是陰森,她自然是不敢多待的。
「姐姐,我是舞雩,母親帶祀熙去了大哥的墓前,母親還在怪罪你害了大哥,只怕這次不會放過祀熙。」舞雩的聲音很低,說話間卻也來回望望,畢竟這司空府上皆是母親的人。
祀熙!妙弋心底咯 一聲,忙握緊女孩兒的手。「你說祀熙怎麼了?」
舞雩亦是一愣,卻還是道︰「母親帶著祀熙和不少家丁去了大哥墓地,只怕事情不會簡單,姐姐,你快去救他吧!」
「祀熙……祀熙……帶……帶我去!帶我去!」掙扎著起身,她現在眼楮看不見,身上更無半分力氣,可祀熙,祀熙絕不能出事。
•••
天空烏雲散去,明月當空,整個姜水城上覆蓋著一片白森的銀輝。
妙弋踉蹌的奔跑著,一聲熟悉的刺耳慘叫突然響起,聲音淒厲,劃破長空。
妙弋心底一顫,腦海中轟然一片蒼白,她看不見,只沒命的跑,手被樹枝劃破,膝蓋被磕出血來,摔倒再繼續爬起來,只為那抹聲音的來源。
祀熙!祀熙!
聲音越來越近,妙弋紅色的視線里似有一些燈火的明恍,緩緩止步,顫抖的聲音卻也大喊道︰「祀熙!祀熙是你嗎?你在哪?在哪?」
她看不見,只能徒手探著,她能听到眾人唏噓的聲音和痛苦的慘叫聲,可卻靠不近,看不見。
「熙兒!熙兒你在哪!回答姐姐!」
而看著狼狽跑來的女子,他們亦沒多阻攔,只紛紛給她讓開了道。
不知道被人絆倒在地,觸手竟是一片粘稠,腥甜的血腥味讓妙弋渾身一顫,兩手就這樣抬在空中,不敢懂分毫。「遲……祀熙。」
濃重的血腥味襲來,妙弋手已僵在原處,只覺得自己置身于冰窟之中,徹骨的寒冷幾乎將她滅頂。
「祀熙!祀熙你在哪?姐姐看不見你,看不見!」
「姐……姐……」祀熙似也听到聲音,無力的睜開眸。
「祀熙……你怎麼樣?怎麼樣?」
「抓住她!」秦儀芝冷眸探來,看著那個渾身血跡在地上攀爬的女子,清冷的聲音亦開口。
而眾人聞身,卻也快步上前,將那女子按在了地上。
妙弋身上本就沒有多余的力氣,現在卻被幾個侍衛按在了地上,掙月兌不開,可她卻認識還是听出了那聲音的主人。「秦……秦儀芝!你要對他做什麼!你要對祀熙做什麼!」
秦儀芝眼神微眯,這賤丫頭竟敢直呼她的名諱,可是到了現在,她亦沒那麼在意了,嘴角冷哼。「我要對他做什麼?你大可猜一下試試,若是對了,我讓你再晚些死。」
「秦儀芝,你放了他!你恨的人是我,他孩只是個孩子,你放了他!」
「放了他?」秦儀芝理了理華貴的衣袍。「我不會放他,亦不會忘記你,來人,挑了她的手筋腳筋。」
對于她的一些護身招式,她還是知道一些,為以防萬一,必許要先廢了她。
「是!」
妙弋哪里掙扎的開,只覺手腕腳腕被冰冷的東西劃過,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秦儀芝!你放了祀熙,放了他!」
「步非煙,你記住,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我會百倍,千倍在你身上討回來,你不是不喜歡祀言的泥俑嗎?今日,我便讓你看到親身弟弟變成泥俑!」
泥俑……
「怎樣?身上是不是一絲力氣也無?你還真是傻,以為不吃不喝便是孝嗎?可要下毒,任何地方都可以……」
「你到底想做什麼!」
「血放的差不多了,先掏了他的內髒,祀言說過,人偶只要一層殼便行了。」
一字一句,猶如尖刀一般扎在妙弋的心上,冰冷的觸感在自已的皮膚上一寸一寸地爬過去,直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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