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高山之巔,有著震人心魄的美,銀光滿天,仿佛觸手可及,空氣中淡淡的水霧清香,能讓人神清氣爽。
妙弋迎風而立站在山巔,夜風吹動著她的長發,帶動她緋色的衣裙,這數年來,她似乎已然喜愛上這群山之巔。
似乎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找到些許平靜。
一抹白色的身影瞬間閃至過來,這夜色里白色本該突兀,可是因速度太快,竟也難以讓人察覺這已靠近的人。
幻佘一襲白衫,銀色的頭發因夜風的帶動微微飄拂,精致慘白的面色亦帶著微微的怒意,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妙弋的手腕,質問道︰「喂,緋煙,你把我的苓絮草和螺葉拿到哪里去了?」
妙弋看著已被握緊的手腕,腕上的火淅蛇亦是感覺到危險一般,直了半截身子,亦帶著攻擊性的吐著信子。
幻佘本就ˋ心情不好,這火淅蛇還跟他做對,一時更為惱怒。「你惱什麼惱,信不信我把你宰了泡酒。」
那火淅蛇本就通人性,聞言更是士氣大跌,乖乖了縮回去。
他的苑里常人少去,這些藥草亦是不敢隨意觸踫的,唯一能去的和唯一能采摘這藥草的,只有這女子一人。
雖然驚嘆她的學習能力,畢竟這四年來她從未讓自己失望過,如她所言,收她為徒自己絕不會後悔,可偏生這丫頭不叫他師傅,唯霖的話她才會听上一兩句,這叫他情何以堪。
最主要的,這丫頭還時常倒騰自己的藥草,其他的也就算了,這苓絮草和螺葉可是他從極北苦寒之地挖回來的,悉心培養了好多年,只有那麼幾株,卻還偏偏被挖走一多半,這跟在他的心上捅幾個骷髏有何區別。
妙弋並未在意那急的跳腳的人,只從懷中拿出一根玉簫,縴細的手指覆了上去,卻也平靜道︰「入藥了。」
「什麼?」幻佘淺色的眸子瞪的老大,原本的邪魅氣質現在哪里還在,只急道︰「你說什麼?入藥?入什麼藥?你拿我的藥去入了誰的藥!」
「任務。」只簡單吐了兩個字,妙弋亦不再說話,玉簫輕踫薄唇,片片音符卻也從玉簫中傳出,余音婉轉,饒徹山間。
幻佘亦是一愣,她的簫聲越來越像霖,可音符中卻也帶著一抹淡淡的憂傷,卻是細膩唯美,只是一瞥,便讓人深陷其中,無法月兌離;
霖只想把她培養成一把利劍,可她卻並非只奉他為主,這些年來,她,好似再沒有感情,沒有表情,好像她本身便是沒有靈魂的傀儡。
「你把我千辛萬苦找到的藥拿去做了任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兩味藥有劇毒,常人不敢隨意亂用也用不到,唯一的可能,便是此次的那場瘟疫。
妙弋不再答他,一曲終罷,簫聲悠然而止,玉簫在指間轉落掌心,清冷的聲音久久才開口。「幻佘。」
天色太暗,幻佘看不清妙弋那紅紗遮住的容顏,卻也能看清那黑夜中的血瞳,那般堅定與復雜。
幻佘不說話,卻也听那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我,要回去了。」
回去,他自然明白她說的是哪里,四年前的那一幕她從未忘卻過,即便午夜夢回,朦朧中亦是喊著一個人的名字,而醒來淚還未干,便也望著枕邊的骷髏凝視,似心疼,是懺愧,是恨意。
這麼多年,世人都以緋色修羅喚她,只因她的殺人方式,比任何一件武器都駭人。
可明明是這樣一個無心之人,卻為一具殘尸落淚,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情呢!
白袍翻飛,幻佘身子微閃,便也落在一旁的山石之上,腿自然蜷曲,兩手枕在頭下靠著一旁的石壁,月光揮揮灑灑落在他精致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銀白。
「破剎的人向來遍布各國,你又能回到哪里去。」不過是一次任務罷了,雖然這次任務,會將她推進萬丈深淵。
「或許此次,是真的回不來了。」妙弋目光望向前方,微風吹起她的黑發,有些淒楚。
幻佘微頓,眼簾微閉,遮住那有些復雜的淺眸。「你說不回就不回啊!別忘了,噬心散的解藥你還沒有呢!」
之前她為那頭骨違背命令,霖給她下的藥,他本以為也就自己給他的噬心散罷了,卻不想霖已然在里面加了蠱。
霖會用蠱,身為這黑暗的組織,以蠱控制人心也是常事,可唯一讓他氣的,卻是霖竟瞞著他。
縴細的手輕抬,覆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噬心……自己還有心可噬嗎?」。
「那姬雲翊可不是好惹的,你遇到他可有你受的。」她此次的任務自己是知道的,這姬雲翊自己也私下派人調查過,是四年前突然出現在天策府的,可偏生那之前的消息卻如何也調查不到,能做到這樣干淨的,只怕也只有的那個皇帝和天策府的人。
妙弋眸光微凝,腦海里亦不由出現那抹明黃的身影,他剛看自己的神色時的確有個一瞬間的停頓,怕也是因自己這眸子的顏色吧!
那人寒眸薄涼,不是什麼善類,可自己亦不是什麼好人,又有什麼好擔憂的呢!「我想進天機府。」
「天機府?」眼簾微抬,幻佘亦不由抬眸望著眼前的女子,淡色的眸揚起一抹戲謔。「怎麼,你還想去當司巫不成?」
這天機府是觀察天象,窺探天機,主持祭祀等事宜的地方,多以女子為主,而天機府的司巫更是天機府的最高長官。
「他只是讓我進宮,並未要求什麼方式。」
妙弋口中的他幻佘自然知道是誰,也唯有那人的命令她才會遵從。
她是女子,不可能以宮女或皇妃的身份進去,加上這雙血眸,司巫之言亦無人不信。「所以這次災情,亦是你進宮的一步階梯,可進宮以後呢?」
他並不擔心她在宮中混不下去,而是進宮以後,她又會如何做,對于閆修。
「人的生死沒有選擇,可死的方式卻有很多。」寒風輕撫,撩開她面前的青絲,神色的十字架在脖頸前散發著幽暗的光,似也渴望此時有血的暈染。
幾日下來,妙弋擬的方子便也逐步推廣開,無故出現的藥材到讓李忠受寵若驚,拿了藥與幾名太醫按照藥方研究著,幾日下來,這疫病似乎見遏制的勢頭。
安靜的營帳內,姬雲翊看著那桌案上的藥草,清冷的聲音卻也響起。「查的如何了?」
這女子自那日之後就未出現過,若非百姓頌傳,到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沫非亦是微頓,卻還是沉聲開口。「主子,這女子是前司巫之徒,緋煙,因天生眸色怪異而為家人所棄,被已經隱退的前司巫收留,精通五行之術和藥理,是以會出現在這里。」
「天生異眸……」姬雲翊低沉的聲音低喃,如深潭的眸卻已然復雜了幾分,最後沉寂在那無盡的黑色中。
「是,那女子眸色赤紅,為人所懼怕,以面紗遮面,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沫非恭敬開口,即便努力了幾日,卻也只打听到了這些消息。
「本王曾記得,你亦曾與本王說過一個殺手。」亦是紅衣紅紗,無人窺過其容顏。
「是,屬下曾遇到過,可卻只記得一襲紅衣。」他不是記憶太差的人,那次的事他亦努力想過,可卻總是想不起,後來才查到是,那女子是破剎的殺手,緋色修羅,殺人手法怪異殘忍,可卻從來不自己動手。
「這女子倒與那緋色修羅有些不同,破剎從不問及百姓之事,更何況,那日的女子與那殺手的傳言,卻也少了幾分邪魅和血腥。」
「前天機府的前司巫現在何處?」
「聊城岐山。」沫非恭敬開口,他之前本也有些懷疑,可調查那司巫之後,卻也打消了不少疑慮。
「王爺若想知道我的身份,大可直接問我便是。」
清脆的鈴聲響起,帳簾被一只縴細的手撩開,一抹紅色的身影卻也緩步踏入,紅紗遮住容顏,一雙清眸熠熠向姬雲翊望去,深幽清靈之後是一觸即發的凌銳。
沫非亦是一愣,這女子身上有鈴鐺,可偏生已然靠近了主帳他都未曾發現,難不成這女子還會武功?
視線投向自家主子,見他手指輕抬,卻也恭敬行禮退了下去。
姬雲翊到也沒什麼神色,狹長的眸微眯,看著眼前的人,冷冽的聲音帶著意味深長。「如此,便隨你的意,那麼告訴本王,你是誰。」
「緋煙。」簡單兩個字從妙弋嘴中緩緩吐出,現在的她,不得不做緋煙。
「緋煙……」那男子低聲呢喃,嘴角亦不由勾起薄涼一笑。「如此,你又為何出現在這里。」
他的眼神越漸靠近,似疑惑,亦是詢問,這樣的感覺太過熟悉,倒讓妙弋一頓,卻還是清冷開口。「王爺還對我的行蹤感興趣?」
「是。」姬雲翊倒也不否認。「本王甚少對人感興趣,你該榮幸。」
「若我不來,這邑城的百姓怕是已死的差不多了。」視線亦未有絲毫退縮,一雙長眸鎖住眼前的人,宛若一條毒蛇,吐著鮮紅的芯。
無聲的寒氣透心而來,那雙眼楮中冰雪的痕跡不曾消融半分,只听到冷硬的幾個字。「留下,再走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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