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北苑,有一處簡單的院落,原本是廢院,經過翻新後到也值得一瞧,可這四年來,這里卻被例入了禁院,司空府的丫頭奴才四年前都大肆換過,後來的人雖不知曉原因,可卻也知道這里是不能來的。
步祀譽一襲南袍白裘,金絲蜀繡長靴踏在這主道之上,院中原本被種上的奇花異草早已凋零,唯獨這主道之上的鵝卵石還靜然的躺著,只是許久未有人打掃,蒙上了不少枯葉和灰塵。
而原本修善好的池塘,亦早已枯竭,徒留干裂的污泥在池中。
撩開披風坐在池塘邊緣的台階之上,一陣寒風拂過,劃過他的臉頰,他卻未在意,眸光只落在那荒舊的木門之上。
手掌撐在腿間,那里曾是猙獰的傷口,是她,縫合的。
四年了,他竟還存有一絲僥幸,或許那女子會再次活過來,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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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心善之人,可這麼多年竟也偶爾來這里,尋一絲心靜。
「抱歉,非煙。」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溫柔,無盡愧意,手指緩緩收緊,抓緊了血肉,他從未如此喚過她,現在,卻晚了。
當年,他曾承諾過她,會護住她,終究,失言了……
眸光一緊,步祀譽目光撇向一處,冷言道︰「誰?」
步舞雩神情亦是一驚,她已夠小心了,可這院子向來無人敢來,現在,是誰在這兒?
步舞雩亦小心翼翼,可步祀譽卻顯然沒了耐心,步伐極快的到了女子眼前,手指更是不客氣的鉗在他喉間,聲音冰冷。「你是誰,為何夜襲司空府。」
可待看清了這女子容顏時,步祀譽眸光亦是一緊,瞳孔大睜,道︰「緋煙?」
喉間一緊,步舞雩亦下意識的捶打著掌握自己性命的手,步祀譽亦是一愣,慌忙松開。
舞雩深吸了幾口氣,對上那有些錯愕的眸子,眸光亦沉了幾分,幾絲驚恐和怯意撫上容顏,這才道︰「二哥,我、我是舞雩。」
她是庶出小姐,向來不出眾,只是更是故意淡出府中之人的視線,而二哥亦時常不再府中,錯認亦無可厚非,而現在,她亦不能讓他察覺什麼。
「舞雩……」低喃,步祀譽眼神收緊,這女子雖容貌與她相似,但那眼卻不同,這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妹妹,眸光冷了幾分,至少,她的眼里是不會露出怯意的。「如今天色已暗,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還翻牆進來。」
而且看她翻牆的樣子,儼然已輕車熟路。
「對、對不起,舞……舞雩……」
「好了,你回去吧!」有些不耐煩,步祀譽亦打斷了她的話。
「是、舞雩告退、」說完,亦行了行了,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腳步微頓,卻也見那色的緩步走近,視線落在那容顏之上,道︰「你住在何處?」
「舞雩,住在沁香苑。」
「沁香苑……」步祀譽低喃,這沁香苑雖算不上是府中的大院子,但還算不錯。「日後有需要,可以直接來找我。」
步舞雩微頓,抬眸,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可瞬間卻也明白他的用意,想到幾日師傅說的話,亦明白他是將自己當成非煙姐姐了吧!
「舞雩知曉了。」
•••
翻身下馬,姬雲璟倒是徑直走向了翊王府,換了身衣衫,這才對著身邊的人道︰「九哥在書房。」
「回璟小王爺,在呢!」那人恭敬開口,還不待話說完,便已見姬雲璟閃身離開。
嘴角勾笑,卻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璟小王爺雖算是自由跟在主子身邊的,可這性子與主子卻是完全不同的。
進入大殿,男子亦隨意落座,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抱歉九哥,你回姜水城我未及時趕回。」
另一端,有一身流雲般暗錦明黃衣袍男子立在窗前俯首而立,如墨的眸子並沒有看向來人,半響,才淡淡的開口。
「你回來又為何。」
姬雲璟到嘴邊的茶一頓,心底緊了緊,卻還是瞪大了一雙桃花眼看向一旁的姬雲翊,道︰「九哥,你雖性子冷,但這類的問題問多了,就不會覺得厭煩?還是九哥當真一點都不歡迎我?」
那人緩緩轉身,眸中亦是一片冰涼。「好,那我便問些未問過的,永熙二十三年,你北上一個月,北海第一海賊被海軍全部狙殺,同年十月,你南下,一起多年未果的水患貪污案被揭穿,第二年……」
而這些,卻都是由一個名‘隱翼’的江湖組織插手調查的,這組織雖不比破剎,卻在江湖上排的上名號,不因他殺手有多厲害,而是他探听消息的能力是江湖勢力上排名之首的,只有付不起的價錢,沒有隱翼探听不到的消息,而這些消息巧合聚集在一起,不難發現姬雲璟四海為家浪跡天涯的目的。
到嘴的香茶如數噴出,姬雲璟驚愕的盯著剛剛發出清冷聲音的九哥,越听心越驚,慌忙的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茶水,俊顏慘變,九哥他也…太恐怖了些吧!
「還需要再說下去嗎?」。對于姬雲璟這一反映,姬雲翊到並未在意,寒眸沒有一絲焦距,鼻下的語氣更是薄涼。
「得,你別說了。」他本已為自己隱藏的夠好了,未曾想自己的一舉一動卻也逃不過他的眼,哀嘆一聲,只得認命,說讓他是他九哥呢!「此次回來,的確有一事。」
姬雲翊不說話,目光只落在他的容顏之上,姬雲璟放下手中的香茶,起身,拍了拍衣擺,語氣卻依舊不重不輕。「剛得到的消息,桑不日便遞來降書,並有意送公主前來,聯姻。」
聯姻二字一出,姬雲翊神情不辨,到是姬雲璟眸光卻落在面前之人身上,笑意難掩。「九哥可知,他們想聯姻的對象是誰?」
冷笑一聲,寒眸一掃,冰冷之聲卻也自嘴間傳來。「我。」
「九哥,你的腦袋里裝的什麼?」姬雲璟亦是一驚,隨即卻也笑道︰「這桑皇帝想的到是好,送來降書搭個女兒要平息戰亂,以父皇的性子,想必亦是同意的,畢竟當年赤炎戰敗,如今要拿下桑雖有可能,但會讓擎蒼自危,兩國聯手,必敗。」
天家閥門,無論男女都逃不過這聯姻的命運,只是不曾想這次他們竟會選九哥。
「即便如此,又如何?」薄涼的嘴角浮起一抹譏誚的冷笑。
「九哥難道真看不出?」姬雲璟走至他面前,雙手環宇胸前,一雙桃花眼淺眯,卻也道︰「我只回京了兩日,如今整個姜水城局勢卻變化了不少,僅在姜水城隨意走了一日,坊間對太子的憤怨之聲到是不少,而對輒王的映象卻與之前有大大的不同,想來朝中應該也差不多了。」
這輒王為人溫文爾雅,處事亦給人留後路,可就是這短短的一月時間,竟也給自己鋪了這麼順的一條路,其野心,可見一斑。
姬雲翊看著他,不答話。只听姬雲璟繼續道︰「這朝中形式有了變化,我能看到,桑亦不可能看不到,若真聯姻,那九哥身後便有了母後,封家,甚至桑,不管有意無意,你都會成為即太子之後的另一個目標。」
薄涼的唇勾起一抹笑意。「什麼時候,桀驁不馴的小王爺亦有了這樣的心思。」
「看吧!我就猜到你會這樣說,不過說也奇怪,桑皇子被人無辜殺害這筆帳算到的頭上著實讓人無語,不會平白無故去殺一國皇子,引起戰亂,而以桑的性子,更不會因一位皇子點起戰火,所以,我故意讓人去查了,結局,著實讓人驚訝。」
姬雲璟的語氣亦認真了幾分,而一旁的姬雲翊瞳孔亦緊了緊。
「說。」
「就知道九哥你感興趣。」姬雲璟也不多語,直接道︰「九哥,你可知——琉璃石。」
明黃的身子一頓,寒風襲來,衣擺揚起,氣勢如狂,決絕在他身後騰起,袖間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姬雲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本薄涼的語氣卻在此刻完全沒了作用,冰冷的語氣帶著幾分干,澀。「說。」
姬雲璟到未察覺到什麼不對,只繼續道︰「這琉璃石與其說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卻不若是開啟赤炎皇族寶庫的鑰匙,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狀,顏色各異,若未猜錯,當年父皇為的,也是這個,可自赤炎滅國之後,四把鑰匙各自也消失不見,我得到消息,桑手握玄武的鑰匙,而前段時間亦消失了,得知這消息的人並不多,想來也正因如此,桑才會因此開戰的。」
姬雲翊不答話,只勾起邪魅絕情的唇角,笑罷眸色一寒,只道︰「子虛烏有之物卻偏生這般大費周章,本王到想看看,他們,究竟能玩兒個什麼花樣。」
姬雲璟對他這模樣到是司空見慣,只道︰「如此,九哥難道還真要娶那什麼公主不成?」
「她配嗎?」。不答反問,語氣亦是千年寒冰,薄涼異常。
「生在帝王之家,雖說是她的命運,但誰讓她那麼不幸偏偏遇上你,若遇上我多好?雖不能說真心相待,但錦衣玉食還是能做到的。」
姬雲翊突然白眼,姬雲璟卻也不再開玩笑,只道︰「九哥,那個位置,你想要嗎?」。
姬雲翊神情不辨,視線亦落在他容顏之上,不答話。
「雖知曉你最厭惡的便是權利,可世事無常,今日之話我也只說一次,今日之後,不管你要做什麼,也不管是對是錯,我都站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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