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風在一個初春的凌晨落地了,淅淅瀝瀝一夜的小雨停了,徐徐朗朗刮了一天的春風。
「姨娘,是個千金」孩子生下後接生的婆子並未急著去向屋子外報喜,而是壓低聲音先稟報了床上的孩子母親。
「抱,抱過來我看看」,三姨娘心里一沉,卻不理會接生婆子的話,讓李嬤嬤把孩子抱過來,她要親眼看看。
「是,小姐。」李嬤嬤是三姨娘的乳母,看著自家小姐長大的,私下一直喊著三姨娘出閣前的稱呼。李嬤嬤慢慢走到床榻前探子,輕輕掀開襁褓一角。
用力抬起頭看了看「真的是女孩……」三姨娘喃喃道,突然拔高語調「是個男孩,是個男孩!我生了個兒子!」
這是早就商量好的,如果是個男孩最好不過,是個女孩那就充作男孩去養!
府里有五個小姐了,只有一<個公子,老爺不知多久沒來過自己房里了,就這次這個賠錢的丫頭,還是灌醉了老爺才得來的。
她受夠了府里的冷遇,她要兒子!她要那些往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下人奴才都敬著她捧著她!
李嬤嬤自三姨娘出生就跟在身旁伺候,她沒有自個的女兒,早就把三姨娘看做自個兒的骨肉去疼。
雖然小姐有點喪心病狂,但是她也心疼小姐在府里過的苦日子,隨著新人去舊人來的,再好的嬌顏也成了過時的黃花菜。
這些姨娘進了府本就只算是半個主子,沒有老爺的寵愛,下人就敢騎到他們頭上撒野!
夫人對後院這些事都是裝作看不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個孩子傍身,真不知道以後小姐和她死了是不是只能得到一張破草席,被丟去亂葬崗。
李嬤嬤轉身去內室拿出一個荷包,遞到接生婆手里「這些夠你下半輩子花了,拿了錢就離開京城找個小地方養老去吧!」
「是是是!」那婆子拎了拎沉甸甸的荷包,眉開眼笑「老奴這就去給老爺報喜,姨娘生了個大胖小子!」說完轉身就跑出房門。
陳清風轉溜著大眼楮,看到了煙紫色的帳幔,上面垂下來一襲襲同色的流蘇,床上躺著的是個面色蒼白,汗濕兩頰的婦人,那就是自個的親娘了,即使烏發凌亂,也看得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再瞧瞧天花板,嚶,沒有天花板,卻是木頭橫梁……再傻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枉她文科女學渣寒窗苦讀十余載,就在高考前兩天,睡一覺醒來,穿越了!
想想上輩子,自己上有一個爭氣的研究生姐姐,下有一個年年獎學金的弟弟,爸媽平時就不怎麼待見自己,覺得自己是三姐弟里邊最不爭氣的,其實她只是低調而已,在班里中游的學生比上下游的都輕松。
也不知道世界那邊的自己是死了還是被穿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在哪過活不是過活……
「小姐,小公子怎麼不哭?」李嬤嬤擔憂的瞧著陳清風骨碌碌亂轉的大眼楮說。
方才忙著思量「將鳳換龍」的事,這幾個大人還真沒注意這剛生的孩子竟然沒哭!誰家小孩生下來不是哇哇大哭,她家這「小公子」莫不是………是個啞巴?
李嬤嬤和三姨娘心里撲通撲通的跳,兩人六神無主地對視一眼,她們就這麼悲催?
忽听「哇」一聲懷里的小東西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額,剛穿越沒有來得及適應新環境嘛!表怪人家啦!
李嬤嬤和三姨娘被這突如其來一聲吼,嚇得抖三抖,繼而定下心來,看了看哭的沒形象的小女圭女圭。
那扭曲的小臉怎麼看怎麼遲鈍,絲毫沒有剛剛轉溜著大眼楮時的機靈勁。得了,雖然反應慢了點,有聲就行。
過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大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笑臉迎上門來了「恭喜三姨娘,賀喜三姨娘,老奴這里給二公子請安了!」說著話就對著襁褓半蹲行了一個禮。
「這怎麼敢當,快扶王嬤嬤起來」,三姨娘屋里的丫頭翠柳趕快走上前去扶起了王嬤嬤。
三姨娘看著平常在後院里一人之下的王嬤嬤如此客氣,心里真是舒服的把生產的疼都忘了!
不過老爺呢,夫人呢,按說她給府里添了個大胖小子,老爺不來看看她這個大功臣也要來看看他的寶貝兒子吧!想著就不停地往門外張望。
「老爺方才出門辦差去了,夫人現下也是忙的走不開身,就命老奴帶了一些補品和小玩意過來」
王嬤嬤當然知道這個一直不受寵的三姨娘在看什麼,生下個兒子也是她上輩子燒了高香了,不過可惜啊,什麼時候生不好,偏挑到這個時候……
三姨娘听王嬤嬤這麼說,雖心有不滿,嘴上也不好說什麼,便又懨懨的躺回去。
哼,老爺要出去辦差也就罷了,那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也不來,真是不知道現在府里有什麼事能比她生了兒子還重要。
「沒什麼事,老奴先回去向夫人復命了。」王嬤嬤看三姨娘明這個樣子,識趣地退了出去,還有許多事她得緊著辦吶!
擱平常,肯定是什麼都緊著孩子來,可這不是平常不是,在心里默默為三姨娘嘆了一口氣。
「姨娘當心別氣壞了身子,這夫人不來是眼紅嫉妒您呢!「李嬤嬤開導主子。
………
陳清風大約看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個閨女,親娘為了爭寵就強把她當男孩來養,不過怎麼這家人都不怎麼重視她呢?
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看屋里那女兒戲蝶的屏風,繡的栩栩如的,一看就知不是凡品,還有那瓷器擺設……明明就是大家風範。
自己是個「小公子」,古代不是最注重傳宗接代嗎,怎麼親爹去辦什麼事了忙地沒空理?
算了不想了,看了看那個便宜姨娘,生完孩子剛又和那個上門的大嬸來往了幾句累的睡著了,得,本公子也困了,哈,打個哈欠,費力的在襁褓里找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楮睡了。
「夫人,東西都送過去了」。王嬤嬤回到夫人住的春熙閣復命。
「三姨娘怎麼樣?」只見主座上坐著一位約年過三十的婦人,微微發福的身子外面裹著一件素淨的長袍。
初春的天兒還是有些冷,外面又套了件薄薄的夾襖,頭上零零散散幾根素色銀簪子,竟不見金銀,不清楚的還以為這家死了人,穿成這樣守喪呢!
「三姨娘沒說什麼,但奴婢瞧著她想見老爺,奴婢回她老爺出去辦差了。」
「哎,本來生了個小公子該一步登天的,誰讓她生的不是時候,早不早晚不晚,偏生裝上了今天這個日子……」王氏面帶唏噓地說。
說完走出屋門到院子里,看著下人們忙上忙下,把吊著的紅燈籠換成白的,家里無論有什麼紅紅綠綠的全都換了。
「夫人,那蕪綠園那邊?」王嬤嬤試探著問。
「不急,三姨娘剛生下二公子,讓她先高興會……」
沒錯,有人死了,死的不是陳府的誰,而是大景國的老祖宗,孝昭仁太後,薨逝了,舉國同哀。
後來,玉華山上,桃花樹下,微風習習中花瓣紛飛,陳清風挖空心思想逃掉下半晌的陣法課。
為轉移某人注意力說起出生時的種種,說到情動處重重把酒杯放下,一手抄起酒壺對著壺嘴狠灌了幾口,恨恨的說「衰,衰啊!咳咳咳……」嗆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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