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舌的消費,迷紅絢綠的燈光,流溢的酒香,成了凌晨三點,三個大男人消磨時間的好地方。
顧慕寒被愛德華和伊蘭特困在包廂里不肯放人。
暗紅的酒液,水晶般剔透的高腳杯,迷眩著他們的思緒。
那兩個沒心沒肺的家伙當著他的面聊女人聊足球,根本就沒把他現在的愁郁放心上,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兩個認識了十年的老朋友,他的心里竟然是莫名的感動。
男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眼神或陪伴就足夠,他很感激他們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為他排憂解難,替他分擔,雖然他有時候脾氣很不好,對他們也很刻薄!
「GU,來啊,賭賭球唄,閑著也是閑著,我坐莊,一百萬起底,贏了的今晚付酒錢,我給你們機會殺莊家!」伊蘭特看著他笑道,手里的酒杯打在桌ˋ上 響,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顧慕寒眸子一動,換上一臉的冷傲,舉著通透的水晶高腳杯在空中晃了晃,眼底,泛起了一絲揶揄。
「我怕你輸得傾家蕩產,不賭!」
這種話不像真的不參與,倒是挑釁的意味多一些,伊蘭特一見有戲,跟愛德華很默契的拿著酒瓶從那邊桌坐過來,三人在這頭的轉角沙發上坐成一個三國鼎立的位置,把顧慕寒夾在中間,一副強迫的架勢。
愛德華抿了一口酒,一甩額前瀟灑的金發,笑眯眯道,「你投那隊我就跟那隊,讓他輸得傾家蕩產!」
哦,有意思!
顧慕寒的眼底滑過了一抹戲謔,瞟向伊蘭特。
那家伙果然變臉,但顯然他的驚訝和怒氣是沖著愛德華去的,在那頭倆人都已經聯盟了,到了這邊,愛德華居然臨陣跳反,真是被這兩個坑貨給害苦了。
局面以下變作二對一,可他畢竟是個男人,不拿出點魄力來以後還怎麼混?
「好,我就跟你們賭一手!」伊蘭特劍眉飛揚,那不馴完全是骨子里透出來的。
他雄糾糾氣昂昂地捋高衣袖,「就等會開場的美洲杯第二輪賽,玻利維亞和烏拉圭你們隨便選一個,賭注隨意。」
「隨意?你還沒說你的賭法,是猜淨中球還是光猜輸贏呢,就讓我們下賭注,沒見過你這麼不專業的莊家!」顧慕寒冷嗤道。
伊蘭特假笑了兩聲,眼底那抹精光在瞬間消失了,呵笑道,「這也被你看穿了,沒勁!好吧,猜進中球,要玩就玩大一點,猜準了我一賠五!」
顧慕寒讓愛德華決定,他卻沒底氣地搖了搖頭,「我玩電子在行,賭球就是個門外漢,這兩個人隊感覺並沒有太大的差距,不好猜!」
皮球又丟會給了顧慕寒,他思忖了片刻,正準備下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俊顏立馬冷凝起來,拿著手機走出了包廂。
「他干什麼去了?」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伊蘭特很好奇地詢問著略懂中文的愛德華。
「我只看到一個政要……你想知道,等他回來問問不就行了!」
伊蘭特冷哼,將話題再轉回來,慫恿著愛德華下注,因為他不懂,所以他錯投的機會大。
愛德華也是多喝了幾杯,腦子沒那麼清醒,被他忽悠了幾句便選定了一個烏拉圭二比一。
倆人將大電視上的音樂關了,切到體育台,開始關注比賽進程。
約模十分鐘後,顧慕寒回到包廂來,俊顏上的神情一掃之前的陰霾,魅惑的笑容隱隱展露,更主動叫侍應生開了兩瓶摩當豪杰酒莊生產的54年的赤霞珠,每一瓶的售價都到了十萬美金!
看著他這麼大手筆,那兩個正在電視機圍著球場嘶喊的男人腦子里冒出的第一感覺就是他瘋了!
當然,除了他瘋了,就是他很高興!
終于有件事能讓伊蘭特暫時放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好好關注一下了。
「我沒看錯,怎麼突然這麼大方?」
顧慕寒掃了兩只好奇寶寶一眼,也沒打算瞞他們,搖搖手機,霸氣十足地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我有辦法弄到你的奧蘭島開發通行證了。」
伊蘭特眼前一亮,什麼人這麼牛,居然能幫他們把眼下就棘手的問題一下子解決掉?
他急忙把電視機一關,一邊嗅著那兩瓶頂級紅酒的味兒,一邊刨根問底,「說說,何方神聖?」
顧慕寒坐回原來的位置時感到無比的輕松,深泓的黑眸里映著那不停閃爍的燈光,深邃得好不真實,但唇角的那抹笑意卻是分外清晰。
「是高峰的領導人薛部長,他剛給我電話,向我問起海南七星級酒店的事,表揚我做的不錯,還問我有沒有興趣做下一個,我便隨口跟他提了一下奧蘭島,說想在島上再建一個,當是我的合伙人在法國這邊的通行證獲批出了一點問題。也是巧了,他明天要陪同領導到法國來進行三天的國事訪問,讓我帶著你一塊出席!」
「哦,原來是大boss出馬,難怪迎刃而解!」愛德華拍了拍伊蘭特的肩頭,玩味道,「那你今晚再輸個幾千萬應該也不會覺得肉疼吧!」
伊蘭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烏鴉嘴!」
跟他們處久了,這種話倒是開口就來,連想都不用想。
他現在想的是另外一回事,顧慕寒那句話里的另外一個細節。
「GU,你說那些人都盯上你的七星級酒店了,那不是跟你的計劃相沖突了嗎?」。
顧慕寒擎著酒杯的手微微停滯了一下,眼神里的光沉寂了下來。
是啊,之前的心思都被奧蘭島的事吸引著,並沒有注意到海南的開發案其實本身便和奧蘭島的計劃是相沖突的。
愛德華听不懂,急忙追問,「什麼意思?」
顧慕寒掃了他一眼,薄唇勾起,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笑著道,「沒事,小問題!」
伊蘭特可不喜歡他在這種重大事情面前還瞞著好朋友,雖然知道顧慕寒的本意只是不想讓愛德華擔心,但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他相信愛德華是寧願去煩惱也不願被瞞著。
他長臂一伸,勾住愛德華的肩膀,給他遞上一杯剛斟滿的紅酒,嘆了口氣道,「海南七星級酒店本來就是顧拿來圈錢的,到時候,他會讓志炎魯克破產,讓這個計劃夭折,拿著天文數字的錢財去建造奧蘭島。這本來是一件很秘密又偏私的事情,但今晚上這通電話打過來就意味著,他們國家的領導人在關注他平時的生意動向,如果他敢讓酒店消失,領導人便會立刻找他談話,他若是能順利過關倒好,但也同時失去了像今天這種領導人看重的機遇,以後想要再利用這樣的關系不容易了。可是他不按計劃進行,奧蘭島的建設在後期就會陷入到一個資金短缺的惡性循環里,變成俗稱的‘爛尾島’,他為此付出的一切都成了流水落花,更別提他心中的烏托邦了。當然了,他今天跟領導人提到奧蘭島,也不見得沒人打他的主意,哎……讓一個本來很純淨的島嶼從此披上一層政商的頭餃就不免落入俗套里了,如果給你去一個充滿了商業意味濃重的島嶼上度假,你還會選擇第二次光顧嗎?」。
「真的有這麼復雜嗎?」。愛德華詫異地眼神看向顧慕寒。
大手隨意的擺了擺,似是要驅走那些惱人的思緒,可是這簡單至極的動作,都透著非同尋常的猶豫。
「沒事,我會處理好的。」顧慕寒慵懶地擺弄手中的杯子,之前那絲煩躁已經被自己攆跑,英俊異常的臉上再度揚起蠱惑人心的笑容。
伊蘭特斜睨他一眼,「得過且過吧,你能有什麼辦法處理?」
「總之啊,現在奧蘭島就是過也不是不過也不是,風雨飄搖中的玫瑰,可憐啊!」
顧慕寒此刻真想踹死這個不長眼的男人,「我還真沒發現你是個一言九鼎的男人啊,我說一句你頂九句!」
這話伊蘭特听不懂,但愛德華卻听懂了,噗哧一下,酒液從嘴里噴出來,正好澆蓋在伊蘭特那張邪魅惑人的臉上。
伊蘭特立馬夸張地怪叫起來,又安然地坐在顧慕寒身邊,郁悶地扯著紙巾擦拭臉上滴滴答答的濕潤。
愛德華抱歉的沖他笑笑,大手摟上他,極其真誠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迸出這麼一句。」
伊蘭特沖著愛德華假笑,優雅地把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瘦拿開,墨眉蹙緊,「他剛剛說的是什麼話?」
「四字詞!」愛德華哈哈一笑。
「四字詞是個什麼鬼?」
愛德華皺著眉,「呃……叫成語!」
「欺負我不懂中文是不是?」
「應該是的!」
…………………………
小建推門而入,第一眼看的,是空空如也的床榻,然後才是抱著身體縮在角落里的那個小小的人兒。
她此刻臉上的表情透著驚惶與無助,絕美的小臉上還帶著未干涸的淚痕,像是剛為什麼事哭過……
他皺了皺眉,收起了心底冒出來的同情,準備過去跟她說一下老板交代給她的事。
「你不要過來!」藍婉玉的目光並沒有看他,但卻知道他在靠近,聲音冰冷到了極點。
小建微微頓了一下,但這個動作短暫地可以忽略不計,他來到她跟前,在她身邊屈膝下來,手剛朝她伸過去,她就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樣,整個人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隨後一把推開毫無防備的小建,朝著另外一個角落跑去。
「你們都是些混蛋,你們給我出去,出去!」
小建聞聲皺眉,看著她那嬌小的身體卻在發著與她形象完全不一樣的劇烈嘶吼,讓人憐惜的同時也不由得心生疑惑。
「你怎麼了?」
她握緊了拳頭使勁地嚷罵道,「你會管我怎麼了嗎?你和那個姓何的不是說過會保證我的人身安全嗎?那為什麼又讓門口那幾個男人來糟蹋我,就這樣你們還想跟我合作,簡直白日做夢!我告訴你,如果我完了,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也不知是被她那句糟蹋還是合作的話嚇到了,小建臉上閃過了一抹驚慌,急聲問道,「你是說,那些人趁我不在進來騷擾你了?」
難怪她臉上會露出那種驚懼的神情,難怪她會瑟縮在角落里,那群王八蛋!
說句心里話,他雖然是參與綁架的人,但他想要的是為老板盡忠,老板想要的是錢財,沒人想過要對藍婉玉做什麼。除去兩方對立的身份,他與藍婉玉都是一個國家的人,潛意識里又有一種看不得自己國家的女人被老外欺凌,那會極其他體內一種很莫名的民族正義感。
他二話沒說就沖出了房間,很快,走廊上就傳來了一陣打斗聲,肉搏和嘶喊聲在凌晨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讓人不想听見都難!
藍婉玉小嘴微張,一開始是沒搞懂小建要干什麼,再後來就是擔心他的安危,畢竟外面那些打手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橫練的肌肉看著就怕,他一個人能打得過誰啊,不自量力罷了。
可是,他又為什麼沖出去打人?
難道這個十惡不赦的綁架犯還愛心泛濫了?
一丘之貉,裝裝樣子罷了。後來,她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天空里,突然劈下了一道響雷,冬雨說來就來,爆裂的雨滴狠狠地砸在玻璃窗上,巨大的雨聲將屋外的打斗徹底淹沒了……
等到小建再回來,他臉上多了幾塊瘀傷,眼楮不知跑哪去了,左臉也是腫得天高,就好像嘴里塞著一個大肉包子似的,皮下血管都爆了,一片青紫色,額角上還流著血……
他一邊呲牙咧嘴一邊跛腳地走到她面前。
真的在打架,藍婉玉心中不免滑過了一絲暖流,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美麗的大眼楮盯著掛彩的他,不知該說什麼,可是想到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挨這幾天的苦,憐憫之心立刻又收了回去,幸災樂禍地冷笑起來。
「沒想到你還有良心發現的時候,不過我感激你的。」
小建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冷嘲熱諷,無非是怒氣未消。他也自嘲地笑了笑,居然又扯痛了臉上的瘀腫,哀叫起來,「痛死我了,能幫我包扎一下傷口嗎?」。
「不能!」她想也沒想地拒絕道。
他了然地點點頭,又用那樣的姿態去到沙發上坐著,閉著眼,大喘氣。
藍婉玉站在遠處戒備地看著他,遭遇了上半夜那件事後,就算小建為她掛了彩,他也還是個會對她造成威脅的男人,防著一些好。
小建休息了一陣,動作笨拙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在半空中晃了晃,示意藍婉玉過來取。
她沒動,只是靜觀其變。
小建輕嘆了一聲,將紙張揉成團,朝她的方向丟了過去。
「我老板說了,明天讓你打個電話給顧慕寒,就按上面寫的那些說,不許自作主張,更不許打暗號,一旦發現,後果自負!」他說到這,用手指了指大門,再傻的人應該都能明白後果是什麼了吧!
「卑鄙無恥!」
藍婉玉怒罵了一句,急忙去拾起紙團,展開來看著上面寫的東西,神情突變,大駭!
「你們想讓我問慕寒要屬于自己的股份?」
這些人,真會痴心妄想!
小建還能活動自如的手指搭在沙發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節奏,好像在思忖著什麼,許久才回話,「你上次不是說嫁給顧慕寒之後沒問他要過錢嗎,老板說是這是友情幫助,讓你拿到屬于自己的東西,跟他要施行的計劃沒有任何聯系,你放心吧!」
藍婉玉冷哼一聲,他以為她會信嗎?
她又不是文盲,再不懂經商的奧秘也知道股份這種東西是不能隨便分割的,再說了,她不問顧慕寒要錢那也是自己心甘情願,就算將來被他拋棄什麼都得不到她也無所謂,誰要黃鼠狼來幫自己的忙,不安好心是昭然若揭,還敢說跟他的計劃沒關系,真是可笑!
「我不需要!」她冷硬的拒絕道,絕美的小臉上盡是孤傲。
「你別這麼快就拒絕,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的。女人手里攥著一些資本不好嗎?什麼愛情價更高那都是騙人的,只有錢才不會背叛自己還能讓自己過得很好!」
藍婉玉一轉之前的態度,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只是說出來的話,還是執拗地讓人想抓狂,「我們這種窮人雖然為你們所不齒,但我們活著也是有尊嚴的,想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好的確需要錢,但那些錢財必須是自己賺的,不然,就是拿著再多的錢都會被人輕視,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所以,還請你跟何老說一聲,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說罷,手中的紙團在空中劃出了優美的拋物線,精準無比地落入到垃圾桶里,一如她此刻對事的態度,干脆而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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