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東方既白,顧慕寒已經一身筆挺地站在她面前,一夜未睡,並未感覺困,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思路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今天伊拉國王派來的軍隊應該要到了,我出去安排一下外面的事,等著跟他們的人見個面,你先睡一會吧!」他坐在床沿,大手緊握著她的皓腕,心情依舊澎湃,說真的,還真舍不得離開。
「我和你一塊去!」藍婉玉嘟著紅唇撒著嬌,手指撫模著他胸前的口袋。
「不行!」顧慕寒堅決不同意,他今天要做的事很多,怕顧不上她的安全。
「理由!」她瞪起眼盯著他問道。
他一抿唇,「這地方的人思想還是很保守的,你出現在軍隊面前,他們還怎麼好好的做事,全都看你就夠了!」
藍婉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還吃這種醋啊,可我知道思想保守的是伊斯蘭教徒,非洲人民可沒那些講究吧!」
「怎麼沒有,首先不說你是我們這里唯一的一個女人,還長得這麼漂亮,你當他們不是男人啊?」
顧慕寒是越說越邪乎,可藍婉玉就是不依,與他都磨蹭了半天,直到外面有聲音傳來,「先生,國王的軍隊到了。」
是救援隊里的帕拉比成員,說的是蹩腳的英文。
「好!」
顧慕寒應了一聲,回頭又安慰了藍婉玉幾句,她就是不配合。
「寶貝,你听話好嗎,你不是說外面天氣熱,蚊蟲多,你呆在帳子里不是很舒服嗎?」。顧慕寒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理由都找光了還不能讓她听話,頭疼得要死,連眉宇間的刻痕都擰了出來。
「再說了,軍隊過來是跟我們交接那些屋瓦部落的囚犯,他們都是些亡命之徒,我就怕在這件事上出什麼閃失讓你受傷,你跟著我,我會分心的,一分心就辦不好事,那你難道想讓我……」
他話都還沒說完,藍婉玉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口,「不準說不吉利的話,我在帳子里待著就是了,但你要向我保證,如果遇到什麼突發情況時,一定要為自己考慮一下,為我們娘倆保重!」
其實說這話,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點安慰,他是那種顧全大局的人,真要是有個萬一,他會如何選擇似乎在之前的行動中就已經有答案了。
「好,我答應你,寶貝,等我回來!」他勾唇一笑,在她額上落下愛戀的一吻後,一撩簾布,疾步而去。
交接屋瓦人的行動進行得很順利,那些已經被餓了三四天的男人,即便平日里再野蠻好斗,現在也因為缺水缺食而體力不支,被軍隊的人來擒住的時候,壓根沒有多少反抗的能力。
軍隊按照帕拉比的習俗,對俘虜而來的部落男子用鏈條從肩胛骨穿刺而過,將人像肉串一樣串了起來,雙腳要行走,便用鏈條系了足夠活動的結,兩片嘴唇之間打了鋼針,將嘴唇撐大,防止他們交頭接耳的說話,但吃些流食還是可以從鋼針的縫隙中流到肚子里去,保證了這些人不會因為受刑而被活活餓死。
山谷里頓時哀嚎遍布,除了疼痛的嘶喊,也有女人小孩的哭聲。
那樣的畫面,對于見慣了世界美好的人來說實在很血腥,很多男人或軍人都為此避開了這所謂的「替神消除罪惡之魔」,打著救贖的口號在施行虐待的行為。
藍婉玉也是被這些聲嘶力竭的叫喊吸引著走出了營帳,正巧見到愛德華一邊往回走一邊濃眉深鎖連連搖頭的模樣,她叫住他,朝他走了過去。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打架了?」這個時候,藍婉玉的問話也顯出了她的單純。
愛德華自然就明白不會讓她知道真相,淡然地點點頭。
這動作可把藍婉玉嚇壞了,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閃過里一抹驚慌,緊張道,「那慕寒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難道他去在打架嗎?」。
她說罷,沒等愛德華回話,拔腿就沖著山洞的方向沖去。
愛德華急忙折身追了兩步,拉住她的皓腕,將她截獲。帥氣的臉上勾起一抹嬉笑來,「你也太有想象力了,那麼多的軍隊在那里怎麼就能輪到顧上場去打架,再說了,這架也不能打起來啊,那槍是做什麼用的?這些都是些暴民,在這鳥不拉屎的國家,留著他們還嫌浪費糧食呢,他們是求死了才敢跟我們的人打架!」
藍婉玉想想也覺得是這麼個理,自己這麼緊張也是被顧慕寒的脾性給嚇的。
倆人回到營帳門口的大樹下乘涼,一邊討論著這泊美小島上的原始風光別有洞天,一邊等著他們把大事解決。
兩小時後,有帕拉比的軍人跑過來開道,看來是準備將囚犯極其家屬遷徙出去,愛德華找了個借口把藍婉玉支回了營帳里,所以她沒有看到那些被虐待後的屋瓦男人。
愛德華站在營帳門口,目光盯著那些已經被進行過「處理」的男人們,身上全部用當地盛產的一種可以止血的白色黏液涂抹,只留下一雙眼楮識路。鮮血很快就止住了,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血腥畫面似乎從未發生過一般,只是各個都顯得很虛弱,走路慢吞吞的,幾百號人穿過部落活動區居然用了快一個小時。
後來,就是那些要被送走的女人和孩子,她們的處境听當地向導說是要重新分配給其他部族的男人做老婆,不管年齡大小,至于那些男孩子,命運只能是成為某個有錢部族族長買來的奴隸,給他們充當淘沙工,累死算罷。
這樣的遭遇簡直是听者傷心聞者流淚,越是文明落後的地方,對待人的態度就越野蠻,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很多時候根本就沒有自主的權利,只能從生下來一直被奴役到死。
听到女人孩子的哭聲,藍婉玉終是沒忍住跑了出來。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原生態的非洲部落女人的裝扮,瞧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那些個女人,皮膚黑黝但身材結實,除了一雙帶著怨恨的眼楮和兩排潔白的牙齒引人注意之外,就是身上只穿著一條蔽下,體的裙子,說是裙子,也不過是些大能蔽體的樹葉縫制的,上身光luo著,因為從不保養胸部,女性最漂亮的身體特征就像木瓜一樣垂落下來,有些年長的老嫗,駝著背,那兩個東西就掉到了肚子上,干癟癟黑 的,隨著走路的幅動晃來晃去,一點美感都沒有。
藍婉玉真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人家看,瞧一眼身邊的愛德華,他對這樣的畫面似乎也挺避諱的,人們總說入鄉隨俗入鄉隨俗,但這種「俗」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坦然處之的。
她只好把視線往其他地方看去,盯上人家的頭發,發現這個部落里的女人幾乎看不到那些編成密密麻麻的小辮子,有的呢,是用一些金屬物將頭發一小撮一小撮的盤起來,整個頭上都是那些金屬片,連耳環都是那些東西;有的則是
似乎看出她的好奇,愛德華問起她來,「你是不是覺得她們頭上那些東西挺好看的?」
藍婉玉點點頭,「但看著很奇怪啊,是什麼?」
「都是他們的男人從大海里撈出來的工業垃圾!」
這話一出,藍婉玉震驚的瞪大了眼珠子,怎麼,現代文明下的工業垃圾在他們眼中居然還成了寶貝?
「這些女人的裝扮讓我從看到她們的第一眼時就冒出了跟你一樣的想法,不瞞你說,我還悄悄的去看了幾個女人頭上的飾物,你看那個戴著黃項鏈的女人,她頭頂上的東西就是我們喝汽水的鐵蓋子做成的,自己在前面串上幾顆瑪瑙珠就跟藏族婦女頭上那些圓圓的飾物有點像了,而那邊那個用的是從海底打撈上來的珊瑚磨成小件的樣子編發,有些老婦沒有那麼多精力就用泥巴將自己的頭發攪合成條,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根根赤蛇爬在她們頭上!」
她點點頭,盯著那些好像都長得一個模樣的女人看了一會,突然蹙起黛眉,「我覺得很奇怪,她們手上腳上和頭上的飾品看著都很簡陋,可唯獨戴在脖子上的項鏈卻很漂亮,你看那些珠子,顏色十分鮮艷,而且一串就是十幾圈,想來用料也不少,但顆顆看上去都沒有瑕疵,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珠子在她們身上,這地方盛產寶石?」
「那應該是珊瑚吧!」愛德華不經意地瞟了瞟,隨口答道。
藍婉玉還來不及仔細瞅上一眼,就被遠處走來的一堆人吸引了注意力,那些人中顯得優雅不失貴氣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
她雙眼頓時冒起紅心,興奮地朝他迎了上去。
「慕寒!」
顧慕寒听見她的聲音,便加快步伐從人群中走了上來,站在她跟前,看著她盈盈笑臉,又將視線轉向那些走在路上的屋瓦女人,有些擔憂地問道,「不是讓你在營帳里待著嗎,怎麼跑出來了?」
他以為,她是看到那些受刑的男子,那種畫面對女人而言刺激太大了,別晚上做噩夢。
藍婉玉將他上上下下的掃描了一遍,確定他沒有哪兒受傷之後才悄悄安下心來,伸出手挽上他的臂膀,和著他的腳步,並排走向營帳。
「我是听見有哭聲才出來的,沒想到看到這麼多女人孩子被帶走,怎麼……她們對待俘虜的妻兒也是這麼粗鄙嗎?都是些手無寸鐵的女人孩子,國王就不能網開一面,放她們一條生路嗎?」。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臉上淡淡的憂傷,知道她這個人心里藏不住事,這開口第一句問的不是男俘虜的遭遇便知道她沒有說謊,薄唇一勾,笑得格外無邪。
「這是帕拉比的習俗,我們干預不了。這些男人走了,留下這些孤兒寡母的在這,她們也不能生存多久,為了種族的繁衍,她們還有各自的使命!」
見她笑著點點頭,他那黝黑的眼底越發深邃起來。
也不知道藍婉玉從他這話里听出了怎樣的一個思想境界,但為了保護她內心的那份簡單純真,他還是願意跟她玩這些文字游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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