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慕寒將藍婉玉護在懷中倒入灌木叢中那會,因為重壓又正好是受傷的右臂,估計傷口又再次裂開了,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讓他頓時一身冷汗。
可他根本來不及管理自己的身體,眼楮急迫地將藍婉玉掃過一遍,還是不放心地問道,「沒事吧老婆,有沒有覺得疼啊?」
藍婉玉在他懷中搖頭,身體緊繃,兩只大眼楮里寫滿了驚懼,嚇得有點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沒等他再說什麼,空中下落的箭矢就跟長了眼楮一樣在他們身邊落下,狠狠地穿入灌木叢,扎入泥地里。
這地方也不安全了,顧慕寒掃了一眼身邊那些似竹片削成的弓箭,抱著藍婉玉從側方滾了出去,他們的身體才剛剛離開地面,箭羽就分秒不差地落在那片地上,若是顧慕寒的動作稍微慢一些,可能他們現在已經被射成馬蜂窩了。
這邊的驚險還沒過去,兩人一路翻滾不敢有誤,誰料藍婉玉這天旋地轉里竟然又感覺到身體失重。
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悶哼,旋轉和失重停止了,耳邊那些煎魚射下來的頻率似乎也低了很多……
等到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她已經和顧慕寒掉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山澗里,只是顧慕寒用他的身體給她做了保護,她才避免了被摔斷手腳的可能。
她急忙爬起身來,開闊的視野下,看清楚了他們所處的環境,頓時眼中就掛滿了淚水——
這山澗不到一米的寬度,里面堆滿了石頭和各種荊棘雜草,各種光怪陸離的樹干也摻雜在其中,這里面的東西就像是被風吹掃過來的,如果不算顧慕寒身下壓著的那些東西的厚度,這個山澗應該至少有五米高。
抬頭看向還足有二層樓高的上緣,從那延伸下來的坡面上全是倒掛的荊棘草,枝條上的倒刺就像鷹爪一般閃著森冷的光澤,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就頭皮發麻。
「慕寒……」她心疼地呼喚著閉著眼的他。
原以為他只是暫時的不適閉眼緩解疼痛,可她連喊了好幾聲,又推搡著他的身體,他仍舊沒反應,似處在昏迷中的沉睡,臉色乍白,毫無知覺!!
一股異樣的感覺讓她停止了推搡的動作,抽出手一看,鮮紅的血液刺痛了她的眼楮!!
那一刻,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腦海里閃現過他來到奧蘭島之後所受到的種種磨難,所有的畫面在腦子里高速飛旋,最後不堪重負地撞擊在一起,成了一個個不能拾取的碎片,回歸到一片空白。
「慕寒——」她撕心裂肺的呼喊震懾山谷。
聞聲趕來的人出現在坡地之上,看到這一幕嚇得面如土色,伊蘭特為首的幾個人二話不說就沖了下來,伊蘭特將她扶起,帶著她往安全的地方轉移,交代剩下的幾人則在原地尋找著怎麼能把顧慕寒弄上去的辦法。
「不,你讓開,讓我留在我丈夫身邊,他不能離開我!」
藍婉玉帶著哭腔的反抗著伊蘭特的帶領,她要跟顧慕寒在一起,沒有人可以阻攔她!
伊蘭特痛心疾首地看著這對夫妻,想不到之前還甜蜜的兩個人會遭遇飛來橫禍,心中太多的同情和無奈沒時間向她傾訴,頭上箭雨還在飛射,任眼里的藍婉玉如何踢咬,他就是不松手。
「放開我,伊蘭特!」她沖著他怒吼,眼里血紅,看起來有幾分嚇人!
她的丈夫為了保護她摔下兩米高的山澗,兩個人的重量讓他的身體重重地撞在那些尖銳的石頭和倒刺之上,也不知道他的頭有沒有撞上那些硬梆梆的石頭,當時的他得承受多劇烈的痛楚啊,光是想到這一點她的心都快要碎裂了。
現在他渾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看上去情況一點都不好,她不要他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內,他們是夫妻,她要跟他在一起。如果他這一關過不過去了,她也不想活了,慕寒……
「藍,你先冷靜一點听我說,顧這樣掉下來看上去情況是很糟,但我相信他不會有什麼事的,你先上去,這里還有流箭在飛,萬一傷到你,顧為了你做的一切就等于白費了!」
伊蘭特抱緊她失控的身子,揚高聲量在她的叫嚷聲里試圖逼迫她冷靜。
「不,我不走!」藍婉玉堅決地搖了搖頭,她不要再跟他分開,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面經歷一次就夠了。
她吸了一口氣,抹掉的臉上的淚痕,對著伊蘭特無比堅定地說道,「我要與他同生共死!」
是的,哪怕是死了,她也要跟他在一起,黃泉路上有一個伴;如果他死了,她絕不獨活。
精簡的幾個字讓在場的人都感動,也讓大家肅然起敬,以前,總听說豪門的愛情是最脆弱的白紙,一撕就破,恩愛夫妻可以轉眼變作為了利益相互出賣的死敵。然而,藍婉玉的出現讓他們都看到了,她就像顆閃閃發光的寶石,那麼純淨美麗的散發著屬于她的光彩,用這顆心用命在守護著愛她的男人,這樣一份浮華紅塵中最簡單的愛情也是他們每個人都渴望擁有的。
「說什麼死?藍,我們要活著,我們大家都要活著,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家人,我想顧現在也會為了他的家人堅持住的。」
說這話的人是愛德華,不知何時他也沖下了山澗,出現在藍婉玉身邊。
「對,不說死!」這個時刻,藍婉玉居然將自個兒子都給忘了,真是該打。
她終于放棄了掙扎,但目光卻帶著懇求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
「但是請你們不要讓我離開,你們不要管我,我會上去,我會在安全的地方看著你們把他救上來。」
她的話,再次讓伊蘭特動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沒必要再跟她僵持離開的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受傷昏迷的顧慕寒給弄上去。
他把藍婉玉交給了愛德華,用著冷沉的聲音道,「這些箭來歷不明,如果是屋瓦人的救兵,我們到現在連人家一個影子都沒看見,可是這數量之大不容我們戀戰,我們要抓緊時間迅速跟前方的大部隊會合,不然全都要葬身在這片山谷里。」
愛德華勾唇一笑,「這個就不容你費心了,我們隊伍里不是還有一位善戰的排長嗎,他會做好戰斗的準備。」
伊蘭特隨即松了口氣,輕拍了拍藍婉玉的肩膀,「先上去吧,我們來救他!」
藍婉玉用力地點點頭,跟著愛德華往緩坡邊走,上面的人立刻就丟下來幾根用藤蔓編成的繩子。
她抓上繩子的一瞬,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顧慕寒的方向,只是這會他已經被救援的人團團圍住了,傷痛從眼底轉瞬即逝,隨即便是凌厲的鋒芒。
她在愛德華和幾個強壯男人的幫助下很快爬了上去,立馬就听到有人來跟愛德華報道,說流箭已經基本消失了,也沒見再有其他的攻擊上來,排長正派人過去查看。
愛德華微微有些意外,但心里為顧慕寒的傷勢擔憂著,也沒有多想這個事,看到藍婉玉朝著前方跑去,他忙跟上,生怕她又出什麼意外。
這時,山澗的坡面上,結實的山藤蔓已經堆積如山。在下方的人隨地取材制作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把顧慕寒抬了上去,再用藤蔓把擔架和他緊緊捆綁在一起,花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把人弄上來。
藍婉玉急忙奔到他面前來,幫著解他身上的藤蔓條子,顧不得手上那些滿是被藤蔓劃破的一個個細小的傷口。幾個男人隨後把顧慕寒的身體扳轉了過來,醫生拿著剪刀上來了。
盯著那森冷的刀鋒,藍婉玉立刻意識到什麼,急忙起身走向了樹林。
她怕看到顧慕寒的傷口,就跟在她心上劃口子一樣,光是想想就覺得疼。
她在一顆大樹後坐了下來,雙手環抱著自己,昂著臉看著恢復到碧藍的天空,眼中的淚水懸而未落。
愛德華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沉陷在擔心和自責的漩渦里,暗自嘆了口氣。
那邊,醫生剪開了顧慕寒的上衣,他背部三道被利石劃破的傷口露了出來,鮮血直流,醫生很快止了血上了藥,不幸中的萬幸,他的頭部沒有發現明顯的破裂傷,也沒有腫塊,醫生分析說,腦殼撞傷的可能性很小,或許是掉下來的時候自己先選用的背部著地緩沖了撞擊力,不過也難忍疼痛而暈厥,當然,一切定數也只有等到他醒來之後再看情況而定。
「我真不應該來!」
身邊的人突然發出了一聲清淺而低沉的嘆氣,原本以為她沒有發現自己的愛德華急忙調整好臉色,微笑地看著她。
「說什麼傻話,這種事怎麼還跟你扯上關系了?」
藍婉玉聞言,慘漠地一笑,如花般美麗的容顏露出這樣的表情,令人疼惜。
她也不好跟愛德華說自己信命,尤其是在顧西念指出她克夫的事之後,她就一直覺得顧慕寒不管出什麼壞事都跟自己有關系,如果這次她沒有過來,慕寒回程的路上應該也不會走在後方,即便是有箭矢射來他一個人也可以輕松應付,也不至于……
眼中的淚水終于滾落,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急忙擦拭干淨。
現在這場合,最忌看到女人的淚水,那會影響軍心的。
「包扎好了嗎?」。她回頭看了一眼,但那只是本能的做法,並未真的瞧見顧慕寒就又轉了回來,好像……打心底是不敢看他的,那會讓她更加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罪惡!
愛德華在她身邊蹲下來,「好了,醫生說沒什麼事,沒有傷到頭部,一會等把這里的事搞清楚我們就走。」
藍婉玉沒有回話,只是過了許久,才站起身,佯裝沒事人一樣拍了拍身上的土灰,笑笑道,「我準備好了,我先跟前邊的人走,你們……好好的照顧他!」
愛德華一愕,想說什麼來著,卻見她已經頭也不回地朝著前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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