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重陽回到了藏經塔,在寺里十年,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塔里。
眾人都知何山寺有個藏經塔,塔在哪里卻不知道,何山寺入目所及,只有一座塔,但那不是藏經塔。
很少有人知道那塔其實藏在山中,真正的山體內部的山中。山入口走道埋伏著眾多機關暗器,塔里每層一個守塔人守護,安全性極高。
一共二十二層,藏著天機樓收集來的武功秘籍、江湖鮮為人知的事件和秘密。
十年時間里,重陽每天孜孜不倦地看著這些。
世人更不知道,藏經塔上有二十二層,下也有二十二層,只是地下第一層重陽都沒法進去,她並沒有得到進入的資格。
地下層放著近期江湖上發生的事,重陽知道,殺害父母最直接的凶手,也就是派人殺害父母最為直接的幕後黑手是誰的情報,可能就放——在那里。
都說重家是因天災出了意外覆滅的,重陽卻不那麼想。除了陷害重家,使重家入獄的人,一定,一定還有更深層她所不知道的東西在里面。
重陽想找出來,她想報仇。
然而。
師父不讓她進去,師父告訴她,以現在她的實力斗不過仇人,知道了也沒用。
師父的話間接也說明了,幕後黑手是存在的。
但,哪怕知道現在斗不過,重陽也想知道,最起碼她想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有了目標她才好發力。她試著賄賂看門人,可那看門人,什麼都可以告訴她,唯獨她的仇人是誰不說。
重陽知道,師父已經下了死令了。
直到前年,她從天機樓的一個大哥那里得到了情報,重陽到寺里的這些年,這位大哥就一直負責著把天機樓的情報送來,是可以相信的人。
從他口中,重陽知道了燕南十六騎。
對燕南十六騎,重陽並不陌生,江湖上有很多他們的傳言。閱覽群書的重陽自然知道,也很了解,就因為了解,所以她知道十六騎背後的勢力是誰所控制,燕南十六騎只會听從那一人的命令。
所以,她知道了她的敵人有多強大,是怎樣一座大山。
重陽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為家人報仇雪恨,她有點急。
忙中易出錯,然後,她就練功走火入魔了。好在師父發現的早,不然別說功力,連命都不保。
睡夢中有人輕踫了重陽的臉,第一時間重陽就醒了。
入目的是小白天藍色的眼,重陽說過,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楮。洗了幾次藥浴,洗干淨了的這張小臉,就更漂亮了。藍眼金發,很純正的淺歐人。
「做惡夢了嗎?」。小白小心地問道。
這時重陽才知道,她臉頰濕了。
「我沒見過爹娘的面,有記憶開始,就只有哥哥帶著我生存。」小白又說。
小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重陽問︰「我說夢話了嗎?」。
小白點頭。
「我說什麼了?」
小白如實說︰「你喊爹娘了,你讓爹娘別走。」
「就這些?」
「嗯。」
重陽松了口氣,她從沒听紅葉說過她有說夢話的習慣,可能是太累了吧。小丫頭還知道安慰她,重陽很欣慰,沒白費她照顧了她兩天。
讓大黑帶小白去洗澡,重陽整理了小白用過的這個房間,該消毒的消毒,該燒掉的燒掉。師父說江州將會不太平,讓她小心點,人禍方面還不得而知是誰惹出來的,這天災鼠禍,重陽知道,將很快影響到江州。
「就不知道,我的那些仇家會不會死于鼠疫呢。」重陽有點期待,但,她更希望病情能盡早控制,鼠疫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就是生靈涂炭。
「得找個機會提醒當地的官家一聲。」
重陽想起了被惡鬼所傷那天遇到的撐傘青年。
一次走火入魔讓重陽得到了教訓,看開了,性情稍微有點小小的變化。她現在覺得,凡是順心而為,急不得,強求不來,反正她還年輕,只要保全這條命,不出意外,最起碼,她可以活著看著她的仇人先她一步入土。
所以,沒必要拿其他人的命給那些仇人陪葬,不值得,更不配。
……
肚子餓了,重陽想去廚房拿點吃的,稍稍走了點近路,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
噗——
重陽落地的旁邊樹下坐著一個人,因重陽的從天而降噴了。
這人好生悠閑,置一茶幾,案上全是酒菜,背靠樹側臥于草地,手持筷子,偶爾來一口菜,再來一口酒,本來是悠閑自得好不逍遙。
但因重陽的突然造訪,他被嗆到了,哦不,是被噎到了。
痛苦的倒地,雙手不停地捶胸,又是扒拉喉嚨,臉因缺氧已經漲紅了,一陣忙亂毫無作用,他伸手向重陽呼救了。
重陽也是呆了呆,這人怎麼在這吃飯?
來不及多想,重陽趕緊去搶救了。
扯起這個男人,重陽站到了他的身後,從背後抱住他的月復部,雙臂圍環其腰月復部。重陽一手握拳,拳心向內按壓于這人的肚臍和肋骨之間的部位;另一手成掌捂按在拳頭之上,雙手急速用力向里向上擠壓,反復地實施了幾次。
「惡——咳咳咳……」
東西吐出來了,他又可以呼吸了,死里逃生很值得高興。只是,為何他回頭看重陽的目光那麼猥瑣呢?
重陽瞅了急喘的男人一眼,男人笑著說︰「咳咳,看在姑娘救了在下一命的份上,在下會負起責任的。」
剛剛的急救動作,讓重陽的前胸緊貼著對方的後背,那感覺如何,男人自己心里清楚。
「不用了,我是大夫,救命是我的職責。」說完,重陽要走。
男人攔住了她的路。
「我叫端午,是小莊樓的人,身家不錯,嫁給我,你不會吃虧的。不過,姑娘,你確定不知道我是誰?你確定你做這奇怪的舉動不是想讓我負責任?說真的,雖然你做的措施很有效,也確實救了我,但我想,應該有其他的方式,不至于讓姑娘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來救在下吧?」
這時代姑娘家的名節很重要,可以說重陽剛剛身貼身的近身舉措,說嚴重點,是跟面前的男人有了肌膚之親了。毀名節救人?在男人看來,重陽做的犧牲確實夠大。
男人很有責任感,最起碼表面他想表現的有責任感,因為重陽的這一舉動,就打算負起責任,多偉大啊。然而,誰知道是不是見色起意,眉宇間的輕佻讓人覺得他很不踏實,而且話里更突顯了他的自戀。
「哎喲,午爺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沈娘端著托盤匆匆而來。
重陽見機又想走,男人還是不讓。
重陽很無奈,「我做的那些,據我所知,是救你最好的方式,所以我用了。另外,我有女兒了,麻煩公子請自重。」
有女兒,而不是已嫁人婦。
是明白人,不是明白人,都應該明白這句話的表面意思,畢竟拒絕的意味很明確。
沈娘以為重陽被騷擾了,笑著過來打圓場。
重陽趁機閃過了男人的阻擋,閃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