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被清理干淨了,花海中有折斷的枝干,卻不影響整體美觀,空中彌漫著寒香,又似乎帶著血的腥甜味,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梅花林中的花色更鮮艷了幾分。
梅園很寂靜,尸體被搬走了,人也退了出去,梅園回歸短暫的平靜。
歸海游走在風吹花落的梅林里,閉著眼,感受著風,感受著花香,感受著花瓣拂面的輕觸。
他停了下來,置下古琴,席地而坐,便是彈奏了起來。
琴聲悠揚幽清空靈,說不盡的情長感傷,好似在祭奠園內的亡靈。
嗚嗯——
一曲終,林中傳來獸鳴。
「要走了嗎?」。歸海站了起來。
雪狼從林中現身,看了歸海一眼,轉身離開。
……
端午和紅蓮風風火火趕來,院中站了一堆人,有緋谷,有池夕喬,有燕南十六騎。
院中置了一套桌椅,上了花茶,重陽正端著茶杯暖手之余順便潤潤唇。
「可來了。我要走了,這幾個人我要了,小莊樓不介意放人吧?」重陽笑眯眯地說。
「別鬧,外面冷,我們回屋說。」
端午想來拉扯重陽,重陽先一步猜到了他的意圖,先起身避過了,「午爺請我來小莊樓,又收了我的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要這幾個人不過分吧?」
被端午搜刮去的東西,重陽沒打算要回來,看端午那樣子也不會還回來,重陽就懶的開口了。是他虜了她過來,重陽這一趟小莊樓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空手而歸。
話落間,有侍女帶著兩母子過來了,是堇萱和她兒子堇牧。
重陽看過去,笑著說︰「再加上他們兩個。」
重陽出了听葉別院去的地方就是堇萱那里,重陽給了堇萱選擇。要麼跟她走,她給他們撐腰,讓宮家的打算落空;要麼留在小莊樓,等著被宮家奪去兒子,她去宮家收了她兒子的命。
就那麼簡單。
重陽給了堇萱時間考慮,結果就在眼前。
端午淡笑著︰「娘子啊,你現在走,為夫不放心,就住在為夫這可好?你看,你身上還有傷,對你虎視眈眈的人還在暗處,小莊樓安全,就留下來吧。」
重陽身在小莊樓,身在這蓮園,端午不怕她跑了,態度很是從容。
歸海背著重陽的那些行李到了。那些行李是重陽的全部家當,歸海走哪帶哪,寸步不離身。
盡管端午對重陽的行李垂涎欲滴,有歸海的看管,他才沒辦法將髒手伸向這些行李。
「既然要走,那就走吧。」歸海到了院子便說道,又問︰「有沒有行李需要我拿?」
「沒有沒有,我們自己能拿,不好勞煩。」緋谷和岳西風趕緊搖頭。池夕喬有高手照顧就不用說了,燕南十六騎人夠多,再多的行李他們也能應付。
歸海點點頭,去扶重陽。
重陽笑著說︰「歸海師父我自己能走。」
眼看著重陽笑說著要被帶走,端午趕緊攔了去路,歸海疑惑望來,端午肅然地跪下了。
「師父,我與陽兒情投意合,這幾日,我們同住一屋檐下,早已坦誠相對,還請師父成全!」
端午這話說的夠不委婉了,只要不是傻的,都能明白這話的意思。兩位正值風華正茂的男女,共處一室,又是坦誠相對,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歸海看向重陽,重陽淺笑著沒有辯解。
不用言語,就這份淡定自若,歸海就明白了孰是孰非。對端午說︰「來一趟何山寺吧,這事我做不了主,不管如何,我們現在要先離開。」
「師父!」端午悲壯地喚道!
噌噌在地上跪爬了幾步,端午抱住了歸海的大腿,哀求道︰「師父,讓重陽留下吧,我們是真心相愛,我端午的心意天地可鑒啊。」
此時此景,像極了,即將被拆散的苦命鴛鴦,好似重陽這一被帶走就將見不到面的那種。
端午的悲情,見著同情,聞著落淚呀。
歸海淡定道︰「婚姻乃兒女大事,草率不得,我說了不算,寺里的老家伙們同意才行。小子,話不能你一個人說了算,人情世故你該明白,哪怕同意了你們的婚事,這三書六禮總得要,事情急不來。現在,馬上,我們要走,你還攔著不讓我們走不成?」
重陽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說道︰「午爺,想娶我可沒那麼簡單,寺里的老家伙們會替我把關,真想娶我,你最好做好被痛揍的準備。現在,馬上,我們要走了,還不讓開路,怎麼地,你還想硬留人不成?」
重陽一個人,端午可以擺硬態度,面對歸海這位長輩,他如何能來硬的?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不僅不能對歸海態度強硬,還得伺候著,順著他的心,要不然他回去寺里一說他的不是,這婚大概得黃。
端午紅著眼,遲疑著爬起來,吶吶道︰「那我送前輩。」
這點歸海沒有拒絕。
「給董仲秋安排一下吧,燕南十六騎直接到我那不合適。」重陽得寸進尺道。
重陽要走,不僅要帶著人走,還要被伺候著離開,架子很大,端午很乖地命人安排下去。
路上端午不停地對重陽說話,「娘子啊,我很快就會去接你,你且安心等著我。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吃飯睡覺,不能冷著了。」
端午很入戲,不管重陽如何藐視他的存在,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他演的孜孜不倦。
歸海哪里會信端午的這些鬼話,他們何山寺教育出來的女兒,哪能那麼容易被人佔了便宜。以重陽的性子,她倘若被誰欺負了,她自己就會討回公道,哪還會那麼淡定听人胡說八道。
但,也是這份淡定,這份不在意地容忍著端午胡言亂語的態度,讓歸海再次瞅了端午一眼。這一眼跟院中重陽沒有排斥讓端午療傷的那次相同的眼神。
帶著審視,帶著疑惑,歸海正眼瞧人不容易。他這一眼,已經肯定了端午的存在,對重陽跟端午的關系,歸海持保留態度。
不過,年輕人的事,他這長輩不好管,默然地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才是他要做的。
耳邊听著端午的呱噪,不時瞟向重陽似笑非笑的調侃神情,歸海難得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