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顧顏兮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她又回到了爸爸的病床邊,看到爸爸灰暗的臉上擠出來的一絲笑意。
听到爸爸憋盡全身力氣對她說的一句,顏兮,爸爸對不起你。
顧顏兮這才在夢里面失聲痛哭起來,她扯著嗓子,最後從一陣喉間的嘶啞和刺痛中醒來,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眼淚依然不停,不久,枕頭就打濕了一片。
早上,她腫著一雙眼楮起床的時候,卻看到林曉玲帶著蘇蔓,正和阮玉花魚飛對峙著。
林曉玲的眼中已經沒了傲氣,經歷了昨天一天一夜,她也已經憔悴不堪,此時,她向著三人跪了下來,將她手里的那本戶口簿遞給顧顏兮,然後求顧顏兮收留他們母女倆。
她們已經一無所有,比顧顏兮還要沒有的徹底。
顧顏兮看著這落魄的二人,卻也不想要將她們逼上絕路,于是將這棟房子的屋塔下一層給了她們二人,只是她也說了,等林曉玲找到了工作,她們二人就必須搬出去,不能在這里多留一天。
而且,在此期間,她們的吃穿用度,顧顏兮是一概不會管的。
林曉玲似乎是絕處逢生,心生一絲希望,趕緊的應了下來,于是,她便帶著蘇蔓在這棟房子的五樓住下了。
阮玉和花魚飛當天也外出找了工作,花魚飛在一家魚店里面幫忙剖魚,阮玉則在樓下的面包店里面學著做糕點,而到了雪停,春節,元宵節過完之後,顧顏兮也應該去學校上學去了。
恩恩怨怨,好像就這樣離顧顏兮越來越遙遠,那些深刻的仇恨和過往,仿佛也在這平常的小日子里面越來越淡。
直到有一天,顧長澤的律師送來了一盒顧長澤生前的物品。
一個鐵盒子,里面放了許許多多的照片,信件,之類。
顧顏兮翻看那些照片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年輕的時候,竟然和顧顏兮有幾分相像,再看看最近的,頭發花白,臉龐卻是清秀的,整個人看去,干淨整潔,眼神里面流露著一些慈祥寬容豁達的氣息。
這樣的一個女乃女乃,怎麼會和她那通情達理,同樣有著一樣氣質的媽媽,怎麼都合不來呢?
顧顏兮盯著女乃女乃的眼楮,看著看著,不知為何,女乃女乃本來慈祥的眼楮里面,竟然閃過一絲凌厲駭人的東西,顧顏兮嚇了一跳,本能的手一抖,照片滑落在了鐵盒子里面,再看過去,女乃女乃的眼神又恢復了慈祥和豁達。
顧顏兮捂著噗通噗通跳著的心,將鐵盒子收起來,塞進儲物櫃里面。
她來到窗前,就著暖氣片,溫暖著剛剛被嚇得冰涼的身體,回想那眼神,她越來越覺得蹊蹺,女乃女乃還健在,突然的,她就有了想去見女乃女乃的沖動和想法。
黃昏,阮玉和花魚飛回到家中後,顧顏兮告訴了二人這個想法,她,要去見自己的女乃女乃。
阮玉二人倒也沒有反對,不過也沒有支持,一副全憑你做主的姿態。
顧顏兮當下就下定了決心,第二天就要去見女乃女乃。
一則,現在,女乃女乃是她在這世上,可能是唯一的親人了,二則,她也想要明白那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她想多了眼花,還是這個照片想給她傳達什麼訊息?
顧顏兮本不是一個迷信之人,只是這半年來,重生,回去,再回來,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相繼的發生在她的身上,她又不得不想象一切她可以想象的東西。
飯後,顧顏兮和顧長澤生前的律師打電話,想要詢問女乃女乃的地址。
只是電話過後,顧顏兮沉默。
阮玉問︰「怎麼了?沒有號碼嗎?」。
顧顏兮眉頭緊鎖,一副十分困惑的樣子,回道︰「有,只是,律師說,我爸爸就在快走的前一天,才交代了他,不要透露有關于女乃女乃的,任何訊息給我,也萬不允許我去找女乃女乃。」
哦?阮玉也陷入了疑惑之中,「哪兒有不讓孫女兒見女乃女乃的道理啊,這顧總還真是奇怪了。」
顧顏兮長嘆一口氣,接著將那個鐵盒子重新拖了出來,將那些照片再次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照片的里里外外,前後左右,全部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有有關于女乃女乃地址的信息。
直到,她失望沮喪至極的時候,眼看到某張在她視線正對面的照片的時候,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張前不久顧長澤和女乃女乃拍的照片,照片的背影是女乃女乃的院子大門,這是一個四層樓的小洋房,不大不小的院子,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還有一盆花,正端放在院內一個黑色的小板凳上,似乎是沒完成的插花,再近點看,是黑色的鐵柵門,鐵柵欄,還有門前那個不起眼的左上角,一個信箱口,一張灰色的門牌號。
梧桐路6號。
顧顏兮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由得臉上堆滿了笑意,終于找到了。
終于可以去見一見她的女乃女乃,這個世上她唯一的親人了。
看到那些照片上,女乃女乃的模樣,還有背景中女乃女乃的生活,顧顏兮對于和女乃女乃的見面充滿了期待。
而她也越來越強烈的有一種預感,這次見面,好像可以解開她所經歷的這一切的謎團。
放下照片,收回鐵盒子,顧顏兮開始準備給女乃女乃明天要帶過去的禮物。
而阮玉和花魚飛,也在電話里面,給各自的老板告了假。
三人收拾一番,便出了門,在百貨中心,顧顏兮給女乃女乃挑了一條大紅色的圍巾,這樣冷的天氣,也許給老人家送圍巾,是最好的了吧?
回到家中,顧顏兮看著這條圍巾的時候,卻又想起,爸爸是因為她而死,女乃女乃肯定是知道了,可是葬禮當天,女乃女乃並沒有來,那麼,女乃女乃會怪她嗎?
還是依然在家里傷心的,連大門都邁不出呢?
想到這里,顧顏兮的心情又忐忑和低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