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著層層白雪,听著腳下傳來的吱吱聲。默默的數著從清歡閣到他書房的距離。一步,兩步,三步……數著數著自己竟是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步,只是憑著本能的停了下來。借著雪地里反射出來的月光,抬頭望向屋內那人的影子,似是以前自己總是在這個時辰來催他回房休息。于是,搖了搖頭。恐怕她此前從未想過有一天,進這房間會讓自己有些為難吧!她深深的呼了口氣,似是大戰來臨,伸手推開那扇門,跨步走了進去。
此時燈下那男子正認真的看著賬本,听到有人推門進來。一股怒火正上來,卻瞧見是她。那原本緊皺的眉頭忽的伸展。眼神中,似驚似喜。
她此時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此前在心中演練了千百次的對話。突地似那漿糊,堵在的自己的喉嚨。兩人竟也是對望許久,都未開口。
直到,她身後響起顧良辰那小廝的聲音。她方才回神將那些話說了出來。
「良辰,我想回去看看了緣師太。許久都未曾見過她了,畢竟是她將我撫養成人的。我想看看她。」說完,她有些期盼的看著他。
「嗯,若是想去那便去吧。帶些下人回去,也免路上踫上些麻煩,早去早回。」
「嗯。」她輕聲允道。她望著燈下,未與她對視的人。竟是想開口問問,為何不與她同去?難道,他不怕她此番去了就在也不回來了嗎?還是說,她真的不回來竟也是他所想的嗎?
轉身。剛要踏出門來。卻听到身後的人說道︰「今天,你做得很好。難為你了,竟是沒有惹些什麼亂子出來。」
呵呵。他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自己平日里總是那惹是生非的主?他當真如此想她。她在那門口靜立了許久,而後開口道︰「這回,我回去要想在那住些日子。若是我不在的日子你……你想我了,那小桃樹下我埋了樣寶貝。你就挖出來……挖出來,睹物思人吧!」說完,便離開了這書房。
去往尼姑庵的路上,她一直想著那桃樹下的物件。他是否會挖出來看看。他若挖了出來,隨後會不會急匆匆的尋人來。若是他不願挖呢?後來她也想通了,她在他心里早就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他定是以為自己又在整些惱人的物件,折騰的他雞犬不寧。落得這結果,也怨不得別人。怎麼早前誰人不猜忌,竟是猜忌到了那得寵的陳慕霜身上。她雖是自作自受。可她當時畢竟是失去了孩子啊。他可以跟別的女人有很多孩子。可那孩子是她此生唯一的期盼。孩子沒了最後,竟是得他一句奚落「莫再無理取鬧!」
與他相識之初,自己從未想過日後有一天會離開他。而如今,他竟弄得她再有沒有留在這人世的理由了。
足有一天一宿的行程。她命下人在山下等著她,一個人一步一步踏著那台階回到了尼姑庵。
臨行前,她緊緊抱住落落。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告訴她日後尋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不求那人家榮華富貴。只求那人死心塌地只愛她一個;告訴她以後每到自己生辰的初八。在她墳前放一株那是開的正好的梨花;還有,就是她那墓碑不要寫她的名字。也不要寫顧家的名字,只寫上安寧兩字就可。可是,這些話終究是沒對她說出來。
那尼姑庵本就建在懸崖峭壁旁邊,此番她回來就是打定這懸崖的主意。
站在那懸崖邊上,迎面的寒風吹的她臉上像是刀割一般疼。可那心,竟是那樣輕松。她突然想回到與顧良辰剛剛相識那會,告訴自己遠離那個俊俏非凡的男人。她也想告訴那時的顧良辰,日後你要娶的這女子,不會是個賢妻良母。你若包容不了她,給不了她承諾就不要娶她,不要可憐她。
身後竟是傳來,顧良辰的聲音。而她縱身一跳,那聲音卻被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淹沒了。那在台階上奔跑的顧良辰似是瘋了般喊著︰「清歡,不準胡來……」而她終究再也是看不到那滿臉驚慌害怕的面容了。
從崖上掉落地面的過程中,山下的樹枝將她的身上刮的皮開肉綻。終在落地的時候,卻瞧見。化作凡人模樣的好友夕華站在她身旁,笑道︰「此前,早就告訴你早些歷經情劫。此番,你這老胳膊老腿的老心肝兒的,經過這麼一折騰。還不七零八碎?」
她懶坐在地上輕聲笑了笑︰「早前怨自己懶,對這情劫一拖再拖。恐是怕得罪了那司命星君,愣是給我寫了個傷身傷心的命格出來。」
夕華將瓶藥丸從胸口掏了出來,抵到她面前︰「這是給你準備的。」
她將那瓶藥丸接了過了,想問他這是什麼。沒等開口,夕華就說道︰「吃了這藥,忘了這人間種種。日後,踫到那天帝的二叔,你也免得尷尬。」
原來此番與她共度情劫的,竟是那天帝的二叔良辰。他終究是要回仙界的,倘若日後與他見了面。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吃了這丸藥,也省的尷尬,也省的弄得自己心傷。
拿起這藥丸,與那凡間的良辰那些往事接踵而來,原來,自己與他痴愛這幾年,不過是場情劫罷了。那些惱怒、哀怨、心傷,皆是一場空。
夕華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拍了怕她身上的灰塵道︰「這天帝的二叔啊,也是平日里懶散慣了。雖說是那晁墨的二叔,可是他畢竟也是天帝啊!此番,晁墨那孫子……額,天帝。天帝還不整整他!你放心吧,這回他啊,恐怕是有的受了!」
她抬手將那透明的藥瓶舉過了頭頂,看了看。此番,她在人間的種種竟是由這小瓶瓶做了個了結。
她將那有些苦的藥丸吞下,心想︰「日後,若是踫見那煉丹的人。定要告訴她在這藥丸中加些個蜜糖。」她含淚將頭抬起,正巧天空有些許白雪飄落,沒過多久。鵝毛般的白雪已經將她的肩頭覆蓋。伸手接上一片,似是那年芳花園中開的正好的梨花瓣。那年,她情竇初開。有個俊美非凡的男子許他一世芳華。而那年梨樹下的女子,笑的是那般甜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