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回香港後的第一件事,我拉著林以勖去領了結婚證。
交完手續費後我一直眼巴巴地看著工作人員,等印章蓋在那本證件上,我的心才落了下來。
一路上我都在翻看結婚證,我們倆的照片並排貼在上面,像是情投意合到了極點。當然,這是假的,他為了報恩才娶我,只有感激,沒有愛。可是無所謂,我的愛自私到了極點,只要他屬于我,我便再無怨言。
我們領證時被小報記者拍到,隔天便上了頭條,標題很聳動——《地產大亨獨女下嫁無業游民》。我爸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們結婚的人,他勃然大怒地殺到我面前,抬手就要給林以勖一個耳光。
我攔住他,翻了個白眼︰「爸,你干嗎?」。
「我打死這個渾蛋!」我爸挽起袖子,「不聲不響拐走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林以勖從頭到尾沒說話,他態度良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爸無奈,只好認下這個女婿。第二天輿論風向就轉了,報紙都在說我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爸彈彈報紙,得意道︰「瞧見沒有,有錢能使鬼推磨。小子,你好好對明燭,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他疼我,在別墅旁邊又買了棟別墅給我們住。搬進去第一天,林以勖在門口看了很久,我牽著他的手笑道︰「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把我送回家。」
「記得。」他微笑著。笑意卻沒達眼底,「那時看到你家的地址,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不一般。」
我知道他的心結。前任女友的父親嫌貧愛富,所以他一向對有錢人敬而遠之。
可我有錢,也願意讓他有錢,我爸把他安排進了公司。他從基層干起,勤勤懇懇,讓那些說他吃軟飯的人無話可說。
他的職位越來越高,從分公司提拔到總公司。從小員工升到經理,我說過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用靠著別人。自己也能把腰挺直。
我爸夸我有眼光,發掘出個人才。他擠眉弄眼地問我,打算什麼時候給他生個孫子,他就能光榮退休。把公司交給林以勖了。
可惜連我自己都心不在此。實在無法孕育一個新的生命,我爸抱孫子的夢想暫時不能達成了。
婚後六年,林以勖被破格提拔為總經理,那天他喝醉了回家,倒在床上沉沉入睡。我替他月兌鞋,隨手點開他的手機,想看看他明天的日程安排。
他將日程安排得清晰明了,我一條條翻下去。就像是在觀看他的一天。我的手忽然停在屏幕上,我看到一條普通到讓人幾乎忽略過去的日程。
說不清那一瞬間的感覺。我看到上面寫著︰8:00pm,同如栩見面。
第二天下班時我去接林以勖。
他正往外走,看到我時腳步頓了一下,轉而問道︰「你怎麼來了?」
「爸爸今天請我們吃飯。」我挽起他的胳膊,狀似無意道,「你不會讓老人家失望吧?」
他果然隨著我往車邊走,到了餐廳樓下,他說︰「你先上去,我打個電話就來。」
「有什麼電話這麼重要,家庭聚會,其他都要讓路。」我佯裝不悅,搶過手機摁了關機,「總經理大人,爸爸正等著我們呢。」
他的神色有些沉寂,卻沒再多說,跟著我上了樓。那天我們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家庭聚會,回家時我和林以勖都很沉默。廣播里主持正在介紹一家魚翅撈飯,我仔細听了,林以勖忽然問我︰「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啊!」我下意識回答,「我們過兩天去吃魚翅撈飯吧。」
其實是有的,我不想他和許如栩見面,怕許如栩亂說話,怕他們舊情復燃,可這些我統統壓在心底。我變成一個最精明的特務,買通他的秘書職員,全方位監控他,每當他要同許如栩見面,我都會見縫插針地阻止。我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身邊的林以勖睡姿很端正,我湊過去,借著月光看他長長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他忽然伸手將我攬入懷里,氣息慵懶地問我︰「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我委屈道,「我害怕。」
「別害怕,我就算見了她,也不會和她有什麼的。」他嘆了口氣,安撫我,「明燭,你要對我有信心。」
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
我胡亂鑽進他懷里,親他的嘴角。他反吻過來,將我壓在身下︰「是不是該生個孩子,你才會放心?」
吻密密匝匝落了下來,我在他的攻城略地里化成一汪春水。****淹沒一切,讓我暫時忘卻許如栩,可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那一年冬天,我和林以勖離婚。
我爸把我拖起來時,我正抱著酒喝得爛醉。屋子里爐火燒得很旺,暖洋洋地映在臉上,像一個溫暖的吻。我發酒瘋,光著腳在地上亂跑。我爸揪住我,抬手給了我一耳光。
這耳光打得極重,我跌在沙發上,一咧嘴就要哭。我爸大吼一聲︰「不準哭!」
我嚇了一跳,把哭聲憋回肚子里,淚珠子卻撲簌簌落了下來。
我爸像是氣到了極點,掏出煙抽了一口又摁滅,坐在沙發上嘆息道︰「丫頭啊——」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
離婚後我就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一日三餐,用人替我做好端來,又原樣端走,我僅靠空氣活著,瘦了十幾斤,整個人丑得像是撿來的孩子,可我沒有辦法。
良久,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我做了一件錯事,可我沒想到,會錯得那樣離譜。」
想想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想要告白,卻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少年趕回香港,替別的女人收拾殘局。嫉妒啃咬著我的心,我用錢砸出一條通天路,許家被百般刁難,林以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無用功,許如栩萬般無奈下拿了我給的錢移民加拿大。
飛機起飛那天,林以勖趕往機場想要攔下她,但他走得太急,忘了鎖門,他的母親跑了出來,被車撞飛,導致癱瘓。
當他同許如栩見面,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後,果然同我離婚,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我們兩不相欠了。」
眼淚流干,我的酒也醒了,我爸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嘆道︰「是我不好,寵你過頭了。」
哪里是他的錯呢,一切的源頭都在我這里,是我的嫉妒毀了一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