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檸溪摔的跟貼餅子一樣。糊在地上差一點兒摳不起來。
賣傘的掌櫃都瞧不下去了,對男子說︰「這位少爺,你看這位姑娘摔的多慘,少爺扶一扶是正經。」
男子撐開傘,悠悠的看了看傘骨,徐徐道︰「男女授受不親。」
又是男女授受不親。
古代人都喜歡說這句話嗎?
這句話對林檸溪而言,好比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听到就腦子發暈。
不對,這句話不是那個男人最愛說的嗎?
林檸溪拿眼一瞄,果然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果然是他,又是他,既然是他,那自己還是乖乖的爬起來吧,不然自己在地上趴到後年這個時候,即使自己在地上發出芽兒來,男子都不會看上一眼吧?更別說扶了。
林檸溪沒理男子,男子也不理林檸溪,大家相安無事+.++,只是站起來的一剎那,林檸溪頭暈目眩,腳下不穩,眼看要倒在男子身上,男子雖書生氣質,文質彬彬,但反應敏捷不是一般人能比,他迅速的把油紙傘擋在面前,油紙傘捅著林檸溪的肚子,林檸溪沒有往前傾,倒是站住了。
男子松了口氣。
林檸溪覺得月復中「咕嚕咕嚕」響,翻江倒海的,頭一低,「嘔……」一聲,吐了出來,不偏不斜,正吐在傘上。男子想躲,他躲的快,可林檸溪吐的更快,他剛收回傘,林檸溪便撲到了他身上,「嘔……」一聲,吐了男子一臉,又吐了男子一身。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洋紅描金油紙傘,魚肚白描西湖斷橋油紙傘,靛青水墨畫油紙傘,一把一把撐開來,像一朵一朵盛放的花將二人包圍在其中。
林檸溪的臉紅了,或許是摔的,或許是自己吐的太不是時候。
男子的臉也紅了。他本來悠閑的挑傘,不料飛來橫禍。
僵持了許久,林檸溪感激道︰「謝謝你扶住了我,不然我又摔倒了。」
男子只是悠悠道︰「姑娘冒冒失失弄髒了我的油紙傘,我的油紙傘是一兩銀子買的,姑娘看著賠吧。」
「臥槽。」林檸溪瞪大了眼楮,一兩銀子,夠他們全家過一個月的日子了,自重生到古代,她出來買東西,都是隨身帶根繩拴幾個銅錢用,這富貴人家的公子買把傘也花一兩,听這口氣,是要自己賠錢吧?林檸溪有些不情願︰「你買這麼貴的傘做什麼?」
「我買什麼樣的傘跟姑娘何干?姑娘只需賠一兩銀子便是。」
「臥槽,這麼貴。傘都這麼貴,你被我弄髒的衣裳又值多少錢?」
男子冷冷道︰「值兩個臥槽。」
男子的綰色繡八寶聯春綢袍是簇新的,看做工,看料子,都是上品,畢竟是被林檸溪弄髒,她有些歉意,可也只得道︰「這位……公子。」
「你不是常稱呼我這位男人嗎?怎麼今兒改了稱呼?」
「這位男人,我知道你的衣裳值錢,可我……賠不起,要不然,要不然你月兌下來我給你洗洗。」
林檸溪這話,把男子嚇的花容失色︰「你……姑娘還請自重些。」
「我沒帶銀子在身上,不然,我先欠著,你說你家在哪,回頭我給你送去。」
「不賒賬,姑娘成日被人家追的滿京城跑,想來人品堪憂,你以為我會相信姑娘能登門給我送銀子?」
「那你想怎麼辦?」
「給銀子。」男子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那麼干淨,指甲縫都干淨的不像樣子,這樣的手,要是長在何知微身上就好了,還能經常看看,可惜長在這男人身上,看見他的臉,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何況他的手呢。
林檸溪嘆氣道︰「這位男人,我說了會給你銀子,你怎麼就信不過我呢?」
「憑什麼信你?憑大運河邊發生的事嗎?」。
「你還記得運河邊發生的事啊?」林檸溪笑眯眯的︰「那次可是我把你救上來的。」
「我只記得姑娘把我踢下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早知今日,當日大運河邊,林檸溪有仇就不當場報了,不然也不會落入如今的局面。
爭執下去毫無結果。
男子的衣裳本來帶有檀香味兒,如今檀香味兒變成了酸臭味兒,像缸里的腌咸魚壞了。
「你們……你們……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倆做什麼呢?」何知微不知何時追了上來,見林檸溪趴在男子肩膀上,男子的臉靠著林檸溪的肩膀,二人嘰嘰咕咕說著些什麼,十分親密的樣子,何知微趕緊上來把二人拉開︰「你們……經過我同意了嗎就摟在一起?」
林檸溪尷尬。
男子尷尬。
剛才二人只顧爭執,竟忘記分開。難怪何知微那麼大反應。
何知微一手拉住白馬的韁繩,一面拉著林檸溪的衣裳就走。
男子愣在原地。他綰色繡八寶聯春綢袍上還有林檸溪留下的氣息,長這麼大,他除了讀書,甚少接觸女子,剛才那一慕是怎麼回事?甚至他明明想好要問林檸溪要銀子的,可看著林檸溪遠去,他喉嚨里像塞了棉花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市集喧鬧。
白馬「噠噠噠」的向前走,這會兒老實多了。
何知微跟林檸溪並肩而行︰「我這何府的大少爺,一向不給別人道歉的,那個……林檸溪,你需要我道歉嗎?」。
林檸溪「嘿嘿嘿」的笑起來。
她在一個賣鏡子的攤位站住,手中拿著一柄鏡子渾身上下照照,笑的如風吹楊柳。
何知微見林檸溪的頭發有些亂了,想伸手給她整一整,可又不敢,只得縮回手,撇撇嘴道︰「哎,不就是抱了一下嗎?不用這麼高興吧?」
林檸溪只管笑。
「其實你不知道,他那個人哪,心眼小著呢,又算計,又摳摳搜搜,還假干淨,他的衣裳,別人要是模一下,他就全身癢癢。」何知微皺眉嘟囔著。
「咱倆背後議論人,不是君子所為吧?」林檸溪笑。
「我也覺得,背後講他壞話,好像卑鄙了點,不過論卑鄙,我跟他不相上下,說什麼自己愛干淨,別人用他的茶碗喝口水,他就跟喝了二斤砒霜一樣難受好幾天,可剛才你明明挨著他衣裳了,沒見他難受,好像還很享受。」何知微哼一聲︰「看來他愛干淨的毛病只針對男人。」
林檸溪笑的眉眼彎彎。
鏡中的女子發髻松松,膚白貌美,一雙眼楮像夏日的葡萄一樣水汪汪的。
何知微看著林檸溪笑,他也不自覺的笑起來。
林檸溪問他︰「你笑什麼?」
「你笑什麼?」
「你看,我有什麼變化嗎?」。林檸溪轉了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