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身邊里三層外三層黑壓壓的全是人,不知道的,以為電影院排隊看電影呢。
秦伯通,秦夫人,秦家上上下下的奴才全到齊了。
這本沒有什麼奇怪的,秦家出了這樣的事,大少爺秦玄昭跟下餃子似的掉進了湖里,下人們撐著船死撈活撈累斷了兩根竹竿才把他撈上來,這個時候了,秦玄昭還咕咕咕的往外冒水呢。
秦夫人一見兒子那樣,恨不得手撕了這幫陪秦玄昭游湖的女子。
陪秦玄昭去哪不好,游什麼湖,不知道秦家大少爺是旱鴨子嗎?秦家大少爺一心讀書,以後肯定是大安朝的棟梁之才,這些女子跟ど蛾子似的在他身邊飛來飛去,他還能學好嗎?果然天下女子都是禍水,自己好好的兒子,就因為受了這些女子的蠱惑,差點兒淹死在自家湖里,本來冷酷穩重的兒子,瞧瞧撈出來時那臉色,白的跟衛。生紙一樣。
想想就恨她們,她們,指的當然是林檸溪跟程絢然。
程絢然會游水,掉進湖里抱著一片荷葉就游到了岸邊,除了衣裳濕了,別的沒什麼損失。
她早早的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又擦了些胭脂,在秦玄昭昏迷不醒的時候,她還跟秦夫人編了一套故事,說是林檸溪非禮秦玄昭,秦玄昭不從,二人爭執間船翻了,把幾個人蓋到了下面。
她咬死不說是她吃的胖船禁不住才翻的。
秦夫人也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詞,心想若是秦玄昭死了,定要林檸溪陪葬。即使秦玄昭不死,也要林檸溪陪葬。反正秦夫人一生氣,林檸溪就不能活。
林檸溪昏昏沉沉的躺著,也不知怎麼被人揪到岸上,只覺得全身乏力,懶怠的似乎,此時就算有一百個美男從她身邊路過,她也不想睜眼去瞧。
秦夫人把手放在林檸溪鼻子下面探了探,似乎還有氣,抽回手就道︰「林姑娘不幸身亡,找個小廝去給林家報喪,畢竟是在秦府沒的,賞一口棺材,現在就把她裝進去,抬回林家讓他們自行安葬吧。」
本以為秦夫人狠,沒想到會這麼狠。真真是狠出新高度了。
林檸溪心想我可是大活人哪,我還有氣呢,秦夫人明明知道林檸溪活著,卻把她當成死人,她這是要給秦玄昭出氣哪。
天地可鑒,秦玄昭掉進湖里,真不是林檸溪使的壞。
可秦夫人看林檸溪不順眼,誰也救不了她。
程絢然趁這功夫已吃了一盤果子餅壓驚,听秦夫人說要把林檸溪裝進棺材里,幾乎要拍手稱贊︰「夫人英明,既然她死了就趕緊埋了吧,泡的臉大腰圓的,瞧著怪嚇人的。」
去,程絢然倒是會形容。林檸溪又沒喝多少水進去,怎麼就泡的臉大腰圓了,臉大腰圓的是她程絢然好嗎?程家生活條件好,早就奔上了小康,一日三餐雞鴨魚肉,程絢然的飯量,氣死兩個山東大漢,她那大臉,她那小眼楮,就跟大燒餅上點了兩粒芝麻一樣,她的腰要不是用帶子束著,恐怕衣裙都會崩開,她不自己拿著鏡子哭去,竟然還有功夫在林檸溪身上踩一腳。
秦家人工作效率就是高。
秦夫人剛準備活埋了林檸溪,這邊棺材就訂好了。
一口棺材停于雪中,棺材上刷著黑漆,棺頂涂著大大的福字。
「把林姑娘裝進去,然後抬去林家,趁熱,趕緊去辦。」秦夫人交待著。
林檸溪努力想睜開眼楮,可眼皮沉重,只能任由那伙奴婢抬著她扔進棺材里。
好吧,扔進棺材里,好歹也鋪個毯子毛巾什麼的,棺材里又硬又冷,活人也要凍死了。
林檸溪被丟進棺材,棺材蓋很快被蓋上。
棺材里有生漆的味道,她聞的出,這是樹漆,這種在樹上割的漆又黑又持久,一棵樹上常常連一斤漆都沒有。因為稀缺,現在只有一些少數民族還保留著這種傳統,秦家人倒大方,給自己弄的棺材不錯。就是太硬了,摔的她吐了幾口水出來,忍不住「哎喲」了幾聲。
秦玄昭大難不死,舉家上下跟開patry一樣,又是請大夫給秦玄昭開方子,又是請仙婆來跳大神,還叫了京城有名的廚子來給秦玄昭弄吃的。秦夫人心情又驚又喜,還包了紅包給府里的下人發一發,闔府上下,弄的跟過年一樣,就差放鞭炮助興了。
秦玄昭悠悠的回過神,眼神還有些暗淡和迷茫,他一向不喜歡熱鬧,眼光流轉,穿過重重疊疊的人頭,院里的棺材吸引了他的目光。
程絢然等人的話,他都听在耳朵里,他叫來秦夫人,聲音低低的道︰「娘……船翻……不干林姑娘的事。」
秦夫人會意,莞爾一笑,又垂眉嘆氣︰「好昭兒,你還惦記林姑娘的死,真真是好孩子。」
「要不是林姑娘,玄昭哥哥怎麼會落水?」程絢然跟花麻雀似的,搖著繡錦花的帕子圍著秦玄昭竄來竄去︰「玄昭哥哥,林姑娘死了,夫人賞了生漆棺材呢,林姑娘佔到便宜了。」
「林——檸溪。」秦玄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叫一聲林檸溪,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
這一刻,湖中的情形如電影一樣展現在他的腦海里。那些坦白的話,那些迷離的臉龐,那些冰涼刺骨的湖水,翻的船,蒼白的衣衫,一幕一幕,重疊反復。
他推開眾人,伏在棺材之上。他修長而冰冷的手挨著棺木,他身體里疼的厲害,或許是嗆了太多水,或許是因為不肯相信,林檸溪,那個厚臉皮又笨拙的女人,她不是計劃著當小偷嗎?她不是通身的本事惹不完的禍事嗎?她怎麼能死?她怎麼會死?她不是會游水嗎?
秦玄昭垂下眼簾,心思沉重。他腦海里浮現出林檸溪的臉龐,心里塞的滿滿的,卻又是空白的,無法再言語,他只覺得身子都是僵硬的,硬的像那冷冰冰的棺木一樣。
林檸溪在棺材里躺著,只覺棺材里黑 的,什麼也看不見,她全身軟軟的,她本以為秦夫人是在開玩笑,後來才明白,秦夫人這是活馬當成死馬醫,這是準備悶死自己吧?于是努力喊著︰「救……救……我……救救我……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