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這女子是誰家的女兒,什麼時候溜進來的,並沒見何府管家通報。
趙花容想看個仔細,便湊的近些。
正巧那女子回頭,趙花容看了一眼,趕緊反手把門關上,又讓婢女在門口守著,她揪著女子的耳朵把他按到床上,拿了錦被把他蓋上︰「知微,讓你爹看見,你還想不想活了?」
「娘——」何知微順了順衣裙,理了理頭發︰「娘,我的裙子款式怎麼樣?我的頭發柔順不柔順?」
「知微——你竟有這癖好?蒼天哪——」
「娘,什麼癖好?」
「以前都是娘眼瞎啊,沒想到我們知微,我們知微——你若變成女孩子,我可怎麼跟你爹交待?何家幾代單傳,你這樣,你爹非但要勒死你,還要勒死娘啊。」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何知微悄悄跟他娘說了幾+.++句話,趙花容半信半疑︰「你果然沒騙娘?」見何知微信誓旦旦,她才猶豫著道︰「這事,娘也做不得主,你既然願意,娘只當沒看見就是了,只是,這事需要你親自跟林姑娘說。成與不成,娘也幫不了你。」
八月底,月光如銀,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也漸漸轉涼了。
何伯仲在百藥堂盤驗新采購的藥材,盤來盤去總覺得少了一兩太歲,貨單上明明寫了的,可貨物里卻沒有,因是十幾天前他親自采購,所以記的真真的。
太歲這東西。又名肉靈芝,據神農本草經記載,它無毒,補中,益精氣,增智慧,治胸中結,久服輕身不老,當年秦始皇苦苦尋找的長生不老之藥就是它了。這太歲很是珍貴,何伯仲花了三十兩銀子才得一兩。現在卻不見了。
「老爺當真采買了太歲?」趙花容撥弄著手指上的蔻丹︰「別是老爺年紀大了。記不清了。明明沒買,當成買了。」
「夫人,這次是真的買了,雖然只有一小塊。可不翼而飛。讓人納悶。去哪了呢?」
「這里只有咱們兩個。老爺,你不會懷疑我偷走了吧?」趙花容放下手帕,悠悠的端起一杯茶喝了。
「我怎麼會懷疑夫人偷了。要偷,也是知微偷的。」
「噗——」趙花容噴出一口熱茶來。提什麼都好,一提到何知微,趙花容這個當娘的就肝顫兒,于是趕緊轉移話題︰「老爺此次去滄州采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吧,我瞧著買的千斤藥材,有許多是名貴的,下個月就要往宮里送了,宮里需要哪些藥材,單子可下來了?」
「夫人,這些天怎麼不見知微?」何伯仲暗自思量,以往自己這兒子成天府里府外晃悠,自己還罵他無所事事,現如今天天不見他,怪惦記的。
「老爺,知微他——他累了,早早睡去了。」
「小時候起,他哪一天早睡過?定然是又去什麼地方瘋跑了,讓夫人你替他打掩護,等我忙完這批貨的事,再收拾他。」何伯仲一面盤貨,一面搜尋那塊太歲。
林家。
林常錄倚在床頭,披一件褐色單衣。
床頭小幾上,擺著筆墨紙硯。
林常錄不能言語,手也打顫,卻盯著筆墨紙硯看。
林氏扭過頭去,眼圈紅紅,當年林常錄也是有名的才子,雖不如明代的唐伯虎那樣火的一塌糊涂,可林常錄也算人灑月兌,字清秀,更做得一手錦繡文章。當年他讀書寫字,林氏煮飯灑掃,日子雖清苦卻充滿希冀。後來一切都變了,林常錄努力想拿住毛筆,卻怎麼也握不住。試了幾試,累的冒汗,林氏把枕頭拿開,讓他平躺著歇歇。
林檸溪熬好了藥,倒了一碗黑 的藥汁端上來。林常錄喝了藥,便直挺挺的躺在那兒,雙眼無神,睜的大大的,看著林家的房梁。
二門「吱呀」開了,隻果先跑了進來,接著是穿月白衫子的秦玄昭。
「聞林伯父身子有起色,這是好事,我爹本應該來看望的,只是朝中事務繁忙,特令我走一趟。」秦玄昭立于床前,謙謙君子,恭敬有禮。
隻果趕緊把幾盒點心放下。
秦玄昭月白色的衫子垂墜著青帶子,帶子上編織了細碎的花紋,懸了一個墨綠色的香囊跟一塊如水一般清透的玉訣,玉訣本是稀罕物件,記得雲笈七簽里曾道︰左手持玉訣,右手執靈符,游於紫雲氣間。民間又為玉訣蒙了一層哀傷的面紗,玉訣,離別,絕別的意思。
秦玄昭的神色氣質,跟這玉訣倒是很相配。
林檸溪端著藥碗立于床頭,迎頭看到秦玄昭深不見底的眼楮,她愣了愣,再瞧瞧桌上的幾盒點心,她樂起來︰「秦玄昭,難得你還忘著我愛吃的點心。」說出這話,又覺得自己二百五,便傻傻笑了。
秦玄昭來探望,林家自然蓬篳生輝,林氏又是讓座又是捧茶,秦玄昭也沒有大家公子的架子,林家的粗茶端上來,他也恭恭敬敬的喝了,那些粗茶,苦澀難咽,秦玄昭默默喝著,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隻果又捧上幾本書來。
林檸溪一看到書頭都大了,要是送個游戲機什麼的,她肯定高興的噴出一口血來,可送書,古代的書生澀的很,古代的字她又不認識,送書有什麼用。
這個秦玄昭,也太不懂人家女孩的心思了。這不是給禿子送假發嗎?
「雖有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我想著,你針織女工樣樣不通——」
「秦玄昭——」
「我說錯了?哦,那我改正。」
「別,別。」林檸溪臉紅了︰「你說的對,我針織女工。都不行,你沒說錯。你接著說。」
「你針織女工樣樣不通,琴棋書畫也一樣不會。」
「秦玄昭,你是來刺激我的嗎?」。
「林姑娘何意?我說錯了?哦,那我改正。」
「別,你沒說錯。」林檸溪蔫吧了,是啊,秦玄昭說的沒錯,她針織女工樣樣不通,琴棋書畫一樣不會。在大安朝這時候。林檸溪這樣的女人,除了長的好些,簡直是一無是處啊,能嫁的出去才出鬼了。
還好長的出色。不然真不敢出來混了。
「既然那些你都不會。總要虛心學點別的。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年輕時學點東西,不但自己受益。老了以後,也是回憶,一個人若連回憶也沒有,那跟一條咸魚有何區別?」秦玄昭難得話多一次,他把幾本書遞給林檸溪︰「我覺得,你飯煮的好,所謂三百六十行皆有狀元,飯煮的好,不是為了伺候人,至少自己的嘴不委屈,這里的幾本烹調之書,是我從書房里拿的,放在那兒也是落灰,不如送給你,也算成全了它們。」
「可我——」
秦玄昭在衣袖里一陣掏模,像在模什麼東西,還沒拿出來呢,就見一個穿粉色繡槐花石榴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描著遠山眉,畫著猩紅的嘴,一進來就撲住林檸溪︰「我想死你了。」
秦玄昭自動後退了兩步,以為這是林檸溪的哪個閨蜜來了,他站的遠遠的。
穿石榴裙的女子回頭朝秦玄昭笑笑,妖嬈。
秦玄昭眉毛一皺,正色道︰「知微,你又亂來了。」一面說,一面把何知微拉到一邊,至少讓他離林檸溪遠遠的。
「你們就要進宮去賀壽了,我也想去。」何知微笑。
「知微,不能胡鬧。」秦玄昭抖抖袍子︰「皇宮禁地,不是隨便可出入的,萬一出了什麼事,那就不好了。再則你爹是皇商,你踏錯一步,就會給他招惹麻煩,你爹一向謹慎,自然也不讓你冒此風險。」
「我不管,我也要去。」何知微掐住自己兩只耳朵,晃著腦袋問秦玄昭︰「我像女人嗎?」。
秦玄昭啞然。
林檸溪才發現這是何知微,他竟然裝扮成了女人,何知微可真夠亂來的,這不守規矩的樣兒,林檸溪還真喜歡。
「檸溪啊,不如,我扮你的丫鬟吧,九月初一那日,你跟玄昭進宮,我扮你的丫鬟,也隨你進宮,這樣可以吧?」何知微可憐巴巴的︰「為了進宮,你看我做出多大的犧牲啊。」
「可是知微——」林檸溪有些為難。
何知微從懷里模出一塊白手帕,打開手帕,里面是一塊白白的軟軟的東西︰「這是太歲,吃了長生不老呢,你們去賀壽,總得有壽禮吧,這太歲怎麼樣?」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林檸溪拒絕了。
何知微無法,又去拉秦玄昭的衣袖,秦玄昭衣袖一松,一塊帶著壽字的玉佩就掉了下來。
帶壽字的玉佩,溫潤大氣,價值不菲。
「玄昭也學會偷家里東西了,果然像你娘說的,跟著我學不到什麼好處。」何知微把玉佩往林檸溪手里一塞「檸溪啊,你說,是玄昭哥哥的玉佩好,還是我的太歲好。」
說這話,跟喝了二斤醋一樣。
秦玄昭卻不動聲色。
給太後賀壽,林檸溪怕是拿不出什麼體面的禮物來,所以他在庫房里找了這樣一塊玉佩,想著借花獻佛,也算替林檸溪解了圍。
他本想私下給予的,誰知道玉佩掉出來了。
如今就看林檸溪怎麼選擇了。
林檸溪看看太歲,又看看玉佩,一樣兒也沒要。
林檸溪不是不想要。兩位帥氣公子站在面前,傷害誰都不忍心啊。
當晚,秦玄昭坐在書房,思緒紛飛。
林檸溪不肯收他的玉佩,也沒收何知微的太歲,她是什麼意思呢?他又覺得好笑,自己為何要一直想這件事,為何要猜測林檸溪的心思?他想不通。
翻開書來,那些如珠如豆的漆黑的文字,竟然浮現出林檸溪的臉龐來,那臉龐一晃而過,讓人心慌,又讓人蕩漾。
秦玄昭默然翻翻書,總是靜不下心,只好放下。
秦伯通站在門外,自從兒子回府,他就一直暗地里觀察著,見兒子這般,他背著手問︰「情況怎麼樣?」
「林伯父身子尚可。」
「那你為何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
「過兩日便是太後壽辰,你記得把禮物備好,那天千萬不敢出任何差錯。」
「是。」
秦伯通欲回房去寫折子,走下台階,終不放心,又轉回來︰「你林伯父——身子果然好些了嗎?听人說,他現在都能拿毛筆寫字了?說話也利索了?」
秦玄昭搖搖頭。
「你林伯父到底可憐。百藥堂一直抓著藥,那麼些藥,竟也治不好他,或許這就是天意吧。」秦伯通嘆了口氣,走下台階,只覺得步伐都輕了不少。
何家。
回到百藥堂,何知微把太歲放在櫃上,「咕嚕咕嚕」灌了一碗茶,唉聲嘆氣起來。
他娘趙花容便知道,何知微的計劃泡湯了,見一向風流倜儻的兒子如此唉聲嘆氣,少不得安慰他︰「知微,從小到大,你泡湯的事多了,不必難過。」
「娘,不是為進宮的事。」
「那是何事?」
「我想把太歲送給林姑娘,可她不收。」
「還好不收,你爹正滿屋子找太歲呢,若是發現你偷拿了,少不得揭你的皮。」趙花容擔憂道︰「太歲放回去,以後再不可打它的主意,那東西寶貴,娘都沒舍得模一模。」
「娘,不單太歲的事。」
「還有何事?」
「玄昭——玄昭以前可從來不正眼瞧女孩子的,如今玄昭一開竅,我覺得大事不妙啊。」
趙花容不明白何知微的意思。
何知微卻想著,給女孩子送東西,這可是他何公子的把妹招式,他送東西,秦玄昭竟也送,撩撥妹子的招數都被秦玄昭學走了?秦玄昭隱藏的夠深啊?
真憋屈。
自己也就這一點兒長處了,現如今秦玄昭也要趕超上來嗎?還讓不讓人活?
趙花容笑起來︰「真不進宮了?想好了?」
「當然要進。」何知微頭一昂︰「我要進宮,我要保護林檸溪。我已經拿定主意了。」
「先想想誰保護你吧。」何伯仲陰著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門後抄出棍子,追著何知微就打︰「果然是你把太歲偷去了,倒沒有冤枉你,偷太歲不說,堂堂少爺,還要做人家丫鬟,丟人現眼,還想進宮造孽,不如打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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