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別瞎說。」
「那你怎麼受的傷?」
「我——你就別管了。」
何知微拉住秦玄昭的手,輕輕的模了模,只是模一模,秦玄昭就疼的皺眉了。
「很疼啊。」何知微對著秦玄昭的手吹了吹︰「我知道你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輕易不出錯的,你這手,到底是誰弄傷的?告訴我,如果我能打的過他,一定給你報仇,如果我打不過他,那這事就算了。」
秦玄昭按住他︰「知微,這——這——我的手不礙事的。」
何知微當秦玄昭是知己好友,自然容不得他有閃失。
秦玄昭有意隱瞞,並不告訴他真相。
秦玄昭受傷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此後,秦玄昭時常去教林檸溪認字。
夜跑走多了會遇到鬼。
去林家次數多了,總會遇見何知微。
那一日陰雨,斜風涼。
何知微拎著涼糕興沖沖往林家去,本想給林檸溪嘗嘗鮮,這涼糕味道正宗著呢。只是進了林家門,發現靜悄悄的,人影都沒有一個。
何知微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仔細一想,是了,林家門口停的馬車,可不是秦家的嗎?
他順著院中的桂花樹望去,西窗下有一對佳人,秦玄昭穿著月牙白交領衫子,手里捧著一本書。林檸溪穿玫紅繡迎春花石榴裙,笑盈盈的呆在秦玄昭身邊。他白色玉冠透著溫爾爾雅之氣,她水紅色的簪子透著玲瓏與嬌俏。
好巧啊。
大伙都來了。這湊一塊都能斗地主了。
何知微來到西窗下,他懷揣著涼糕,屋檐下斜風細雨又料峭,本以為林檸溪會很快發現他,不想林檸溪乖乖的在那兒認字,秦玄昭一絲不苟的捧著手本,二人如痴如醉,哪會發現何知微來了。
何知微抱著涼糕,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一樣進了房︰「我駕到了。」
「知微來了。」林檸溪起來迎他︰「你又出來撒歡了。」
「玄昭,你們在干嘛?」何知微盯著秦玄昭。
秦玄昭輕輕抿了抿嘴唇︰「知微。我在教她識字。」
「教我們檸溪識字啊?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不如捎上我吧?」何知微一**坐在秦玄昭身邊。
秦玄昭咳嗽了一下。
林檸溪笑道︰「知微,你別搗亂,這幾本書上的字。秦公子他已經教完了。」
「玄昭。你下手可夠早的啊。這會兒都教完了。」何知微掐了一塊涼糕塞進嘴里,果然是京城最好的涼糕啊,味道真正宗。吃一口,不但嘴里涼,就是心里,也涼颼颼的。這百年老店賣的涼糕,制冷效果跟空調一樣。
趁著說話的功夫,林檸溪已經熬了雞湯端上來。
林檸溪熬的雞湯,那可是遠近聞名。
重生過來,針織女紅讀書認字都白瞎了,但是這上好的廚藝卻不是吹的。
林母時常還納悶呢,怎麼自家女兒從一個斯文的女子變成了一個豪放的廚子了,這中間隔著好幾條大運河吧?
林檸溪給秦玄昭,何知微二人盛了湯。
一見聞到湯味兒,何知微就高興起來了,那種酸澀的心情也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心里溫暖的能開出花來︰「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這麼冷的天,如果能喝上一碗我們檸溪做的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這不,湯就來了,檸溪對我真是太好了。」
听到何知微的夸獎,林檸溪的小尾巴就翹起來了,當即多舀了一勺湯給何知微添上︰「知微說話就是好听。」
何知微咧嘴笑,捧起碗喝了一大口,見秦玄昭端坐在那兒,便道︰「玄昭,喝啊。」
秦玄昭把書收好,而後端起碗來,端碗的功夫,他手上的傷就顯露出來了。傷口快好了,上頭結了細小的疤,因為是針線劃的,蜿蜒卷曲,像一條條靈蛇。
秦玄昭修長而細膩的手上,這幾條疤是那麼明顯。
「若被我查出誰傷了我們玄昭,我非得把他的屁給打出來。」何知微頭一昂,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模樣。
林檸溪嚇的差點兒把湯噴在何知微臉上,她心虛,悄悄看了看秦玄昭。
秦玄昭卻是安靜穩重的樣子,看也沒看林檸溪,甚至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只是靜靜的喝湯,就好像沒听到何知微的話。
「玄昭,你也該說說,是誰害的你這樣?你怎麼還護著她?」何知微喝著湯,身上暖暖的,說話的聲音也暖暖的。要知道,小時候他跟秦玄昭一同去買毛筆,掌櫃的欺負他們年少,賣了下等貨給秦玄昭,卻收了上等貨的價錢。秦玄昭只是不言語,何知微見掌櫃的囂張,就要跟他火拼,他本想打的掌櫃滿地找牙,結果呢,他差點兒被掌櫃的揍成熊瞎子。只是從小到大,他一向護著秦玄昭,護的住護不住,那就不好說了,但赤城之心,天地可表。
秦玄昭卻是淡淡的︰「知微,我的手已經好了,這事,不必再提了。」
「玄昭,你的手,是不是程絢然那個謊話精給弄傷的?」何知微問。
秦玄昭搖搖頭。
「是我。」林檸溪把湯碗放下,規規矩矩的坐著,低頭。
她本來就夠內疚了,秦玄昭這樣袒護著她,她心里更過意不去。
「原來是我們檸溪干的啊。」何知微眉頭一舒︰「干的好。」
秦玄昭一愣。
林檸溪也愣住了。
「我們檸溪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弄傷了玄昭,肯定是玄昭你哪里做錯了。玄昭,你可知道錯了?還不給我們檸溪道歉?」
秦玄昭默默的放下湯碗。
這個何知微。還說為兄弟兩肋插刀呢,這個樣子,分明是為女人插兄弟兩刀。
還說要為秦玄昭報仇,一旦發現凶手是林檸溪,他的標準就變了。
秦玄昭了解他的為人,並不生氣︰「我說過,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現在也好的差不多了。當下的大事,我們得小心應付才行。」
「有大事?」何知微一頭霧水︰「咱們能干什麼大事?」
林檸溪將隔兩日要進宮給太後煮湯的事說給何知微听。
何知微張著嘴巴。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林檸溪要進宮去給太後煮湯。
這都是其次。關鍵陪林檸溪進宮的,還有秦玄昭。
秦玄昭。
這才是重點。
本來心情還好好的,一听林檸溪的話,湯。何知微也喝不下去了。他呆呆的望著林檸溪。眼巴巴的問她︰「檸溪啊,咱們不去行不行?」
林檸溪搖搖頭。
何知微又眼巴巴的望望秦玄昭︰「真要去啊?」
「是。」
「那——帶上我。」
「知微,你也知道。皇宮可不是隨便都能進的,這次去給太後熬湯,等熬了湯,我就回來。」林檸溪安慰何知微︰「不過是進宮熬湯而已,我能應付的過來,你不要擔心。」
何知微也只好點頭。
大安朝的皇宮,戒備森嚴,他雖是京城的小霸王,人稱辣手摧花小王子,可皇宮禁地,他還是闖不過去。
陰雨蒙蒙,袍子濕透。
何知微無精打采的回了百藥堂,一**坐在櫃台後,雙手一伏,趴在那兒發起愣來。兩眼直勾勾的,像失了魂兒。
趙花容張羅著伙計們抬抬扛扛,用的藥搬進來,不用的藥挪進倉庫去,另外需要切片的,需要搗碎的藥材,一一分類,讓伙計分頭去做。
忙完這一切,何知微還是直勾勾的愣神。
趙花容抖抖花手帕,笑著道︰「知微啊,今兒怎麼總盯著娘看?娘有這麼好看麼?」
何知微不說話。
「知微?」趙花容搖著手帕在何知微面前晃了晃︰「怎麼了這是?」
「娘——」
「你爹也不在,還有人欺負我們知微?我們知微瞧著不歡快啊?」
「娘——」
「知微,快到年下了,百藥堂的生意忙,你看,這抬抬扛扛的活不少,你爹采買的藥很快運回來了,還要給它們騰挪地方,對了,兩日後要給宮里送一車藥材,你爹外出采買還未回來,家里缺了他這個男人可不成,知微,你幫娘忖度忖度,讓誰押著藥車進宮比較好呢?」趙花容按了按太陽穴,有些疲倦。
「娘,你說什麼?兩日後要給宮里送藥?」
「是啊。」
「我去。」何知微跳進起來。
趙花容看看兒子,嘆了口氣,一把給他按下去了︰「這是十分要緊的事,知微你就不要瞎胡鬧了。」
「娘,我是認真的。」何知微蹲下來給趙花容捶腿,嘴上也沒停著︰「你想啊娘,我是府里的公子,我爹不在,送藥的事,是我分內的事,娘放心,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溜進宮里去。」
「嗯?」
「我的意思是說,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把藥材送進宮里去,保證不出一點兒紕漏。」何知微對燈保證,信誓旦旦。
何知微說的天花亂墜,趙花容還是不放心,她生的兒子她了解,插科打諢可以,正經事他也沒干過一件哪。
給宮里送藥是皇差,干的好利潤可觀,干不好可是掉腦袋的事。
趙花容可不敢把這麼重的差事留給兒子。
何知微殷勤的給趙花容捶腿,只希望能征得她的同意,正獻殷勤呢,程絢然帶著婢女綠彩就來了。程絢然大紅色繡石榴花繡鞋踏在門檻上,還沒進門,就先掐起腰,拿手帕捂著鼻子,眉毛也皺成了兩條蚯蚓,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藥味兒真重。」
綠彩趕緊將香袋拿出來給程絢然聞。
程絢然低頭瞧瞧何知微,撇撇嘴道︰「討厭的人永遠都在,真掃興。」
趙花容隱約認得這是程大人家的小姐,趕緊笑著相迎,又把在地上貓著的何知微提溜起來︰「知微,快給程小姐打招呼。」
程絢然看到何知微就討厭,何知微也沒閑著,他娘讓他給程絢然打招呼,他斜眼瞧瞧她,哼了一聲︰「謊話精,你來了?」
程絢然臉色都變了︰「你怎麼給本姑娘說話呢?」
何知微湊上去,擠出笑來,一臉殷勤︰「謊話精,你來了?」
「討厭。」程絢然看到何知微就沒好臉色,還是趙花容陪著笑臉,問明了程絢然駕臨的原因。
「我爹說了,想要兩副滋補的藥,天不是冷了嘛,想補補身子,百藥堂應該有滋補的藥材吧,給我爹包兩副。」程絢然挑著眉頭,揪著手帕。
伙計很快包好了藥材遞給程絢然。
「綠彩,給銀子。」程絢然道。
婢女綠彩還沒把銀子掏出來,趙花容便推辭道︰「給程大人抓的藥,還收什麼銀子呢,不必了不必了,權當我們送的。」
「這帳還是算明白的好。」程絢然哼哼著︰「反正我們家的銀子也多的使不完,沒的讓別人以為我佔你們家便宜,到時候又反悔,跑到我們府上要去。」
程絢然的眼楮瞪著何知微,這讓何知微很委屈︰「程絢然,小爺雖然好看,你也不能總盯著看吧?」
「不要臉。」程絢然嘟囔了一句,帶著婢女綠彩就走,走到門口,又讓婢女回來叫何知微。
何知微不去︰「孤男寡女,多危險啊,我不去。」
趙花容輕輕推了推何知微。他們家是商,何必跟程大人過不去呢。
何知微不情願的走出百藥堂,在一棵梧桐樹下站住,他搓搓手,抬頭看看棲息在桐樹上的烏鴉,就是不看程絢然。
程絢然也懶的理他,本著說一句少一句的心情,她恨恨道︰「今兒本小姐親自來見你,你是不是高興瘋了?」
「小爺見識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斗嘴,程絢然當然佔不了上風。
她又不想認輸︰「何知微,我告訴你一件事。」
「說。」
「反正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告訴你,是可憐你,不告訴你——」
「到底說不說?」何知微欲走。
程絢然忙道︰「據可靠消息,最近玄昭哥哥總往林家去呢,我知道你最在意林檸溪了,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是晴天霹靂吧?」
何知微抬頭看看天,玉帝啊,怎麼就沒一個霹靂落程絢然頭上呢,她可真會往傷口上灑鹽哪,要說往傷口上灑鹽,何知微也是一把好手︰「程絢然,你說的事,我早知道了,我說的事,你未必知情呢。」
「什麼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