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很少有病,包括心病。
自打林檸溪進了宮,他心病也得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何知微的心病,恐怕只有秦玄昭能懂。
何知微急的頭上冒青煙,秦玄昭卻是不慌不忙的踱步。
「玄昭,以咱倆的力量,是沒法救檸溪了吧?」何知微唉聲嘆氣。
「知微,林姑娘只是被太後賞識,她在宮里尚且平安,你別太過擔心。」
「唉,你哪里明白我的心思。」何知微惆悵道︰「現下好了,檸溪進了宮,我再也見不著她了。」
「你也別這麼悲觀,你爹不是經常往宮里送藥嗎?每次送藥的時候,你不是可以陪著進宮嗎?」。
「上次跟著我爹進宮,我偷偷溜走,氣的我爹翹胡子,說是以後送藥再不帶上我了,就是帶上我,給宮里送藥∼,也是一兩個月去一次,這麼久不見林檸溪,我真怕她有個萬一,宮里的人都多壞啊,缺心眼的都活不下去,皇上又總愛砍人的腦袋,你說,我們檸溪過的多水深火熱啊。」
何知微團團轉,就是放心不下。
秦玄昭安慰他︰「過些天我要進宮跟皇上練騎射,到時,我——替你去看看她。」
何知微不信。
要知道秦玄昭可是文人,他生下來就是讀書的材料,騎馬射箭這種事,他根本不會。皇上身邊高手如雲,別說騎馬射箭的了。就是騎馬射飛鏢扎氣球的,也大有人在,皇上閑的,會讓秦玄昭進宮陪他玩。
「我讀書少,你騙我。」何知微撇撇嘴︰「你根本不會騎射。」
「我雖然不會騎射,可皇上邀我前去,我豈能不去?」
也沒錯。
既然秦玄昭要去陪皇上,那就是能進宮,這下好了,秦玄昭可以代替何知微去看林檸溪了。
何知微把希望都寄托在秦玄昭身上。
秦玄昭進宮那日。林檸溪的日子並不好過。
還是司馬光的事。不對,如今不能叫司馬光了,要叫明妃。
林檸溪本來是伺候太後的,在慈寧宮里澆澆花。拔拔草。給太後弄點喝的。順便給太後捶捶腿,一整天也就過去了。日子風平浪靜,倒也愜意的很。
壞就壞在明妃突然懷孕了。當然了,懷孕這事,林檸溪又沒經歷過,所以,手生的很。按道理說明妃懷孕,是皇上的事,跟林檸溪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可誰讓雨花台的事讓明妃念念不忘呢,雨花台那一夜,明妃算是跟林檸溪結下梁子了。
後,宮里的女人懷孕,那可不得了。書上記載,掃馬廄的奴婢懷了皇上的孩子,母憑子貴,身價也會 升,更何況是後,宮正經的妃嬪呢,從懷孕之日起,便有太醫每日診脈,安胎藥是必不可少的,奴婢們也會小心翼翼的伺候,她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會盡量滿足,當然了,想要天上的星星除外,反正也沒人實現的了。皇上雖日理萬機,也會盡量抽出時間來關懷慰問。
明妃現下就是這待遇。
听說她懷了身孕,太醫開的藥沒能止住她的嘔吐,她打的太醫臉都腫起來了。
還有小婢女點的燈不夠亮,也被明妃揍的滿身傷。
明妃出身將門,凶悍的很。
這種情況下,誰還敢靠近流光殿?誰還敢靠近明妃?她這氣場,分明是方圓十里,寸草不生啊。
別的妃嬪來流光殿請安,坐一小會兒,便趕緊走,生怕哪口氣沒出對,惹的明妃不高興。
眾人私下也議論。
有的說︰「明妃的運氣就是好,家世富貴,爹跟兄長在朝廷里又任要職,跟她一同進宮的那些妃嬪,肚子都沒動靜呢,她就先懷上了,若是生個皇子,以後啊,咱們就更望塵莫及了。」
有的說︰「也不是運氣好,大抵是太後皇上疼她,你忘了,皇上一個月要留宿流光殿好幾晚呢,若皇上每晚也留宿我那里幾個晚上,我保準也能懷。」
「真沒羞。」眾人笑起來。
林檸溪從御膳房里出來,端著青翠的簸箕,簸箕里是新摘好的青豆,她從幾個妃嬪身邊經過,妃嬪們的話她听在耳里,然後低頭快走。
宮里是非多。
有多遠得躲多遠。
這是林檸溪看電視得出的經驗。
有妃嬪叫住她︰「林姑娘,你也該教教我們,怎麼討太後的喜歡。不然,我們這群榆木疙瘩,什麼時候才有出頭之日啊。」
林檸溪故意一哆嗦,手中的簸箕一晃,幾粒青豆就撒了出來。
妃嬪們便笑起來︰「走吧,走吧。」
林檸溪還沒走遠,便听到有人道︰「你們也太看的起她,太後的口味,也是耐人尋味,不過是一個鄉野的女子,膽子小成那樣,咱們跟她說句話,把她嚇的直哆嗦,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前途?」
林檸溪笑了笑。
看來她的演技還不錯。
所謂樹大招風,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這麼得太後的喜歡,肯定要被人嫉妒,再不低調些,恐怕日子難過。
慈寧宮門口。
紫雪公主在東張西望,見到林檸溪,忙攔下她︰「不好了。」
「怎麼了?」
「明妃在慈寧宮里。」
以前,每天清早明妃都要來慈寧宮里請安,自從她懷了身孕,太後有旨,免了她的請安。
天也冷了,她可以不必起早,倒也好。
自那以後,再沒見明妃來請安了,這日是個例外。
凡事反常必妖。
「明妃已經來一會兒了,好像在跟太後說什麼事。我剛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提到了你的名字,一會兒你進去,要小心應付。」
還好紫雪公主提醒。
林檸溪端著簸箕去了後廚,然後去見太後。
果然明妃穿著檸檬黃織黑邊緞襖坐在炭爐邊的椅上,懷里又揣著個小暖爐,渾身上下暖和的冒汗,她的臉色也紅潤起來,跟霜打的隻果一樣。
或許是剛剛有孕,她的肚子還是平坦的。瞧不出什麼跡象。
宮女端了茶上來。明妃喝了一口,又吐了出來。
這可是大不敬。
放以前,誰吐出來的,誰咽回去。
明妃吐了。太後擔心她︰「明妃啊。要不要叫個太醫來給你瞧瞧?哀家都說了。不必來請安,不必來請安,你看。走了這麼些路,你又吐了。」
「太後,就是因為常吐我才來的,吐的難受,嘴里沒味兒,十分惦記林姑娘煮的湯。」
林檸溪一哆嗦,這回是真哆嗦,不是裝的。
看來明妃來者不善啊。
果然,明妃瞄了林檸溪一眼道︰「太後素來夸贊林姑娘好手藝,做的湯極好,我想著,不如讓林姑娘去我那兒伺候?若是我自己,倒不敢麻煩林姑娘,只是我懷著皇子,所以——」
太後有些遲疑。
明妃的心思,太後豈能不明白?
「太後難道是不願意嗎?若真如此,我去跟皇上說,讓他去宮外聘請一位好廚子便是,想來大安朝人才眾多,好廚子也不難尋。」
明妃話里有話,意思是太後不讓出林檸溪,她就要去皇上那里告狀了。
念及明妃的肚子,太後還是要讓著她些,可把林檸溪交給她,林檸溪不是死定了?
太後于心不忍,抬眼看看林檸溪道︰「你不是不舒服嗎?」。
林檸溪多聰明,當即捂著肚子跟中了毒一樣︰「吃壞了東西,月復瀉好幾天了。」
明妃皺眉。
「既然她身子不爽快,怕也不好去流光殿,等她身子好些,再說吧。」太後道。
明妃雖沒達目的,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離了慈寧宮,她走走停停,見林檸溪出來送客,她故意走上去道︰「你裝的還挺像。」
「謝明妃夸獎。」
「我的小丫鬟說,你從御膳房回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呢,哪有月復瀉的樣子,我找個太醫一給你把脈,什麼就都清楚了。」
「明妃說的有理。」
明妃嘴上這樣說,卻不敢找太醫給林檸溪瞧病,要知道,是太後說林檸溪有病,找了太醫,太醫也不敢亂說話,誰敢忤逆太後的意思?
太後有意袒護林檸溪,明妃拿她沒辦法,雨花台的事又咽不下那口氣,便捏了捏手帕跺跺腳︰「林檸溪,你不要得意,早晚有一天,你得進流光殿伺候我。」
「明妃娘娘,我月復瀉,怕無法去流光殿。」
「呵,我就不信,你今日月復瀉,明日月復瀉,能月復瀉一個月一年去?只要死不了,抬也得把你抬進流光殿。」明妃氣鼓鼓的,她個頭沒林檸溪高,跟林檸溪說話的時候,總要仰著頭,她有些不爽,退回到台階上,站的高高的︰「我——」
婢女忙扶著︰「明妃娘娘,小心摔著。」
明妃瞧見了林檸溪鬢邊的發釵。
那葡萄紫的發釵,瓖嵌著深紫色的寶石,可不是明妃獻給太後的嗎?
她都沒舍得帶,就想著獻給太後,在眾妃嬪面前長長臉,不料一轉身,這發釵就跑到林檸溪頭上去了。
「你敢偷發釵?」明妃伸手去奪。
「我沒有偷,是太後賞的。」
林檸溪沒有撒謊,她給太後講笑話,太後樂的吱吱笑,心情一高興,就胡亂賞東西,這發釵,便是太後賞的,她推辭了好幾次,都沒推辭掉,太後又說她戴著好看,非得讓她戴。
果然明妃就瞧不順眼了︰「你一介民女,也配戴這個?」她一伸手,弄亂了林檸溪的發髻,林檸溪的長發跟鬼一樣垂下來。
有小太監飛奔而來。
小太監跑太快,眼楮都看不過來。
明妃受了驚,呵斥他︰「死太監,瞎跑什麼?」
小太監忙跪下︰「明妃娘娘,皇上在御花園那邊練習騎射呢,好些娘娘在那兒看,皇上惦記著明妃娘娘你,特意讓小的來請,如果明妃娘娘願意的話,可以去御花園湊湊熱鬧。」
明妃當然願意,回流光殿,非得憋瘋不可,關鍵那些個妃嬪全在御花園看熱鬧呢,她這明妃娘娘怎麼呆的住?怎麼也得去路過路過。
「皇上還請了紫雪公主跟林姑娘呢。」小太監道。
明妃有些不服氣。
請紫雪公主就算了,人家怎麼著也是公主。是有身份的人。
林檸溪算什麼?貧寒之家的女兒,怎麼哪都少不了她啊。
不等林檸溪答應,明妃便道︰「林姑娘她月復瀉的厲害,去不了御花園,咱們別掃皇上的興,快走吧。」
小太監卻不肯︰「皇上讓請林姑娘,奴才只懂傳話,別的,還要皇上定奪,皇上讓林姑娘去,還請林姑娘快著些。」
好吧。
林檸溪本不想去的。
男人騎射有什麼好看的,拿著箭對著靶子射上半天,也不知道累,射氣球才好玩呢,第一名還可以得個洋女圭女圭。
皇上叫,不敢不去。
御花園人山人海。
看來皇上的話信不得,他總說自己不近如何潔身自好,這來湊熱鬧的娘娘們,少說有一個加強連啊,遠遠一看,紅衣裳,綠衣裳,白衣裳,紫衣裳,這麼多顏色,都能湊夠一條彩虹掛天上了。娘娘們湊在一塊,或是搖著手帕,或是喝著茶水,紛紛看著御花園前面的甬道,甬道盡頭,立著幾個草靶子。
皇上穿著黑色的鎧甲,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背上。
皇上身邊還有兩個人,同樣穿著鎧甲。看來,是陪練的。一個面生,一個,是秦玄昭。
秦玄昭不好好讀他的書,來這里湊什麼熱鬧?
林檸溪不免替他擔心。
當然,這種男人的游戲,林檸溪興趣不大,本想著貓的遠遠的看上一眼就行了,誰料小太監非要領著她們往前面去︰「皇上說了,第一排的位置,留給明妃娘娘,還有紫雪公主跟林姑娘。」
第一排,我去。
上學時就不愛坐第一排。
不過坐第一排也好,至少能看看秦玄昭是怎麼輸的。
那麼多娘娘坐在那兒,簡直是密不透風啊。當年學校開運動會都沒這麼大的規模吧。
想從中間穿過去?一直到主席台?
還記得火車上嗎?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了啊,讓一讓,讓一讓。
就是這感覺。
一點兒都不摻假。
林檸溪費盡千辛萬苦挪到第一排,還沒坐下,便听到有人「哇」了一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