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滄海 15、政府宴會

作者 ︰ 孟小窗

暮色初臨,大半個承京城依稀還帶著微光的時候,東城警備森嚴的政府會館沿街卻已經路燈敞亮。

漆黑 亮的納什小汽車一輛接著一輛緩緩滑入政府會館。荷槍實彈的軍警,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會館四周全面戒嚴。

靜姝透過車窗望著不遠處燈火輝煌的會館禮廳,心里不免輕輕一嘆。

想不到來承京不過一周,她的生活狀態還在調整時期,領略承京風韻的計劃還未實施,這頭一次出門,竟然是隨李明誠參加新政府團拜酒會。

如此鄭重的活動,無論前世後世都是第一次。靜姝在感嘆之余,內心還是有些初來乍到的緊張之感。

她不知道李明誠是有意帶自己出來見人,還是與會者有帶家屬的規定。但想來,頂著督軍千金這個名頭,這樣的場合即便現在不出現,以後也是在所難免。

稍稍呼出一口氣,靜姝將眼光投向前面的座駕,那里李明誠和顧蘭洲同車在前,穩穩向會館里面進發。

李明誠自歸承京後,果真如徐浩森所說,甚是忙碌。他在外奔走,靜姝又不會刻意尋他,這樣父女兩人在來承京後反而不如在老宅見面多。他不在家的時候,偌大督軍府,就只剩靜姝和顧蘭洲。

顧蘭洲是個好靜之人,平日里除了領著家丁打理屋子,閑的時候要麼呆在花園里修剪花草,要麼窩在李明誠書房里看書喝茶,極少出去走動。

這樣性情的一個人,就是別人想生出是非,怕是也翻不出風浪。所以,初來承京這一周,靜姝在暗地里還是松一口氣的。

老天對她還算照顧不是麼?原本設想的那些所謂「繼母與嫡女」的八點檔故事,恐怕暫時是不會無聊加身了。

她心里安定下來,開始有暇四顧,這才發現阿原簡直比她強百倍。

因為不過個把日子,阿原已經開始並快速融入督軍府的氛圍了。

督軍府厲行節儉,府里上上下下僕從統共不過十來人。阿原初來,在府里言語談吐、行為舉止自然有些特立獨行,不過架不住這姑娘手腳勤快,又因曾經隨她家小姐去京千里,見識也不少,很快便在僕從里混了個熟。靜姝閑的時候,阿原就會趴在她旁邊頭頭是道地和她說府里下人的概況。比如負責廚房做飯的容媽如何可親,會主動和她聊天;管理外院的李管家話不多,做事卻很細致;司機老陳見多識廣,承京城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等等。看得出有種發現新大陸的喜悅。

也讓靜姝放下了一些心。阿原一直隨她走北又來南,奔波辛苦,她不想阿原再受什麼委屈。這以後,不管是願意不願意,承京就是她們的家了,如果連在自己家里都過得不舒心,那一天一天還有什麼樂趣。阿原現在能夠安下心接受這里,總歸是好的。

不過,接受歸接受,也不是沒有矛盾。

阿原和顧蘭洲身邊一個叫小美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對盤。

小美年紀比阿原略大,閩南人,大眼楮雙眼皮,小麥膚色,很健康很陽光的一個姑娘,因為做事機靈,性格活潑,看得出頗招顧蘭洲和府里下人們的喜歡。以前府里或許是只有她一個年輕姑娘的緣故,養的有些嬌縱,阿原這一來,瞬間就引起了她的不適。

靜姝最初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自從來到承京,督軍府的家丁不管真不真心至少明面上對她都很恭敬,阿原是她帶來的,性子又招人喜歡,愛屋及烏大面上大家對阿原也還算照顧。加之阿原每每說起府里的事,都是高高興興的,所以當在偶然情況下,發現小美對阿原的排斥,著實驚訝。

那天,她去主樓吃早飯,誰知剛走到門口略過一樓客廳,就看到西邊小雲廳中央兩個女孩子在無聲僵持。阿原手上端著一個盤子,小美手里似乎也捧著一個小碟,兩人面對面怒視,雖然離得遠,也能聞到其間的火藥味。她狀若無意地咳嗽一聲閃身進屋,等到了客廳,只見兩人已經恢復如常,讓靜姝幾乎以為剛才看到的是幻影。

有了這個發現後,她就留心注意了一番。這才發現,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這兩個姑娘只要有一個出現,另一個就必然出沒,只要一個積極,另一個只會比她更積極,一副你爭我趕較勁十足的狀態。再加上,有次午後逛花園,在花園的僻靜處無意听到兩個家丁的對話,就更加確認了這潛在矛盾的存在。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阿原自始至終都沒有向她傾訴過這些事。她在已知內情的情況下,只好也靜觀不動。畢竟,阿原年齡放在那兒,她沒有告訴她,或許有她自己的考量。而且,有時候,有些事私下解決就是私事,擅自揭開,只會激化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靜姝想到這些時,不覺又習慣性抬頭看一眼前面行車里那一雙情深伉儷,不妨這一抬頭,視線被攔,正對上一張黝黑的臉。

「小姐,就要到了。」

原來是坐在前座副駛位置,自上車伊始就安靜肅然的陳岑。

陳岑是李明誠的副官,靜姝對他的印象只在來承那天的一面之觀。沒想到,今日出席酒會,李明誠會派此人來伴她進廳。陳岑今日雖然是她的男伴,但想來實質是李明誠怕她緊張,著陳岑來照應她的。陳岑本是督軍副官,什麼場合沒有經歷過?

所以,他這提醒一起,靜姝也就知道了什麼意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陳岑一聲不吭地望她一眼,又轉首向前看向前方列車。

靜姝看他這番樣子,不覺有些莞爾。

這個陳副官還真是如她所想和李明誠一脈相承,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說來陳岑今日卸去戎裝,著一身西服,已經給印象里冷峻的臉龐平添了三分柔和。但他自上車就端正嚴肅地將自己坐成一座雕塑,也難怪她一路上幾乎忘了他是和自己在車上。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脾氣,這也無可厚非。靜姝笑著將這事拋之腦後,和陳岑一樣,也將眼光投向了前方不遠處。

那里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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