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當然不知道李明誠和顧蘭洲會在書房大談對她來說還遠無影蹤的人生大事,也不知道顧蘭洲最後對李明誠說讓他不要急等看看年輕人的心意,她只知道那會兒換好衣服走上露台,迎面就看到樓下花園里,徐浩森如在自己家一樣輕閑地站在春風里和阿原說著什麼。
距離太遠,她听不到阿原說話的內容,但看她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樣子,就知道準是開心的事。徐浩森呢,遠遠地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見他穿著軍裝,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氣宇軒昂地立著,怎麼看都是一種美的享受。
她趴在欄桿上觀賞著這一番好風景,頭頂著已經不甚灼熱的光線,只覺溫度剛剛好。不妨沒一會兒,阿原就率先發現了她。
阿原在下面朝她揮著手,大聲喚著︰「小姐!浩森少爺在這里!」
靜姝來不及躲開,徐浩森已經順勢轉身。徐浩森沒有說話,而是定定地看著閣樓上的少女,一時專注。
一直等到靜姝下樓,看到徐浩森的神情時還小小一愣。
阿原已經知趣走開,靜姝笑道︰「剛才在說什麼呢?」
浩森嘴角噙著笑︰「說你。」
「說我,說我什麼?」
「什麼都說。」徐浩森打著啞謎。
靜姝不禁嗤笑道︰「看來你心情不錯。」
浩森總算恢復到和平時一樣,他平靜了下思緒,說︰「本來心情不大好,看見你就改善了。」
靜姝瞥了他一眼,不理他的後半句,只說︰「你一向好脾氣,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想到今天歸家時門外的軍車,又說︰「其他人都走了?」
浩森點點頭,轉頭看她︰「你見到了?」靜姝說︰「是呀,我回來的時候見門口有不少車,想著一般軍務督軍都會在總署解決,來家里的不多,除非是有緊急的事情。」
浩森不覺沉默了片刻。
靜姝見他沉默也不再說什麼,兩人向花園深處走,春夏之交的風拂在臉上舒緩寧人。良久之後,浩森才靜靜嘆了口氣道︰「我心情不好是因為伯父,怕他內心受創。」
這種說法還是第一次听說,靜姝不覺有些詫異,受創?誰會令李明誠的心受創?她抬頭看向徐浩森。
徐浩森卻微微笑道︰「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得用,我們說點別的。」
靜姝不覺氣悶,她冷笑道︰「不說開始就不要說,說了半截又說沒得用,耍我嗎?」。
徐浩森眉峰微挑,笑道︰「又生氣了?」
靜姝听他這語氣更氣悶非常。
但徐浩森似乎只當她在耍小脾氣,緩和道︰「好了好了,你們今天出去玩的開心嗎?我听阿原說你品嘗了眾多小吃,還打了兩壺酒?」
靜姝認真地注視著徐浩森半晌,見他真的轉而說別的話題,只好默默搖搖頭。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從善如流答道︰「今天第一次出去,還算開心。」便和浩森細細說去了哪里,吃了什麼,又如何買酒,略去了無意之中撞到的那個奇怪之人,倒不是故意,只是覺得無關緊要。
浩森听她敘說中猶有未盡之意,則笑道︰「你這只算領略了承京的萬分之一,前頭還有大好風景。」又問︰「明天繼續出去嗎?我听阿原說你有這個計劃。阿原可是很興奮。」
靜姝只好按按眉頭︰「阿原這丫頭,什麼都和你說!」
浩森看她懊惱的樣子不覺輕笑出聲。他停住腳步,親昵地抬手模了模靜姝的頭發,道︰「和我說又如何,我好知道你去哪里。」見靜姝欲要反駁的樣子,又說︰「明天不要繼續去街上逛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有個人想見你。」
靜姝這可奇了,這承京城她一共沒認識幾個人,誰會想見她?她問道︰「誰?」
沒成想浩森月兌口道︰「陳卓英。」
陳卓英?這個名字陌生又有一絲熟悉,靜姝只覺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一聲槍響,一片紅色,和一雙沉靜無波的眼楮。
她訝異道︰「是……他?宴會上受傷那個人?」
浩森沉沉點了點頭。提到陳卓英,他神色略變,說︰「卓英原本一直重傷未醒,如今轉好,前天去看他的時候,他听說我認識你,就想當面謝謝你。」
原來是這樣,靜姝嘴角一哂,擺擺手道︰「他要謝的不是我,我那時並沒有幫上多大忙。」
浩森卻不這樣看,他說︰「當時危急時刻,若不是你出手,只怕等醫生來,卓英福禍難料。」
說是這樣說,但靜姝沒有把自己看那麼重,她搖搖頭說︰「只是湊巧,那種情況下,只能說陳卓英命大。」不想再糾結這個謝字,所以轉而問道︰「對了浩森,其實早想問你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你和這個陳卓英是什麼關系?」
她看浩森神情是真心實意為陳卓英擔心,又問︰「那天在宴會上,我看你們似乎認識。」
浩森果然說確實認識。他看靜姝滿臉好奇,覺得凡事總瞞著她也不好。卓英是他的朋友,讓她了解一些自己的朋友也無不可,所以和她大略地講了一些他和陳卓英的過往舊事。
原來世事如棋局,靜姝這才知道,陳卓英是徐浩森留洋時期的同班同學。
兩人都是國內的派遣留學生,不過來自于不同的體系,浩森師從陸軍軍官學校,而陳卓英不得而知,他們在法國認識,在歐洲那樣自由開放的氛圍,他們談理想談中國談未來,互相為對方的學識才能傾倒,結為好友,只是後來一先一後回國就漸漸失去了聯系,直到年初政府重組,民主派內部派人來到承,而陳卓英竟然也是其中一員。徐浩森再次見到這位昔日好友,才知道原來好友回國後加入了民主黨。
說起來,這次相見,已算相隔數年,只是陳卓英一直在為黨內的事奔走忙碌,徐浩森又隨著李明誠在西江軍中練兵,兩人統共也沒見幾次面。徐浩森等再見到陳卓英時,就是在宴會上那場突如其來的暗殺後,陳卓英為救元帥中槍倒地不省人事。
雖然徐浩森說的頗為隱晦,但靜姝還是意識到當時那個刺客的目標其實是大元帥。當時那種情況下,若不是靜殊提前預警,若不是陳卓英听到靜殊的呼叫剎那警覺地把大元帥推向一旁,結果真是難以想象。但最終結果仍是大家不願意見到的,大元帥是沒有大礙,但陳卓英自己卻慘遭劫難,刺客那對準大元帥的第一槍正打中他的心口。
雖然已經隔了一段時日,再提起刺殺,靜姝仍是感到一陣戰栗,她微微抱了抱雙臂。浩森見她如此害怕,又想到那天受到的驚嚇,忽覺自己考慮的並不周到,刺殺的有關的事應該遠離靜姝,讓她盡快忘卻才是。
並不知靜姝听他說了陳卓英的其人異事,心境已經微微作了改變,她說︰「去看看陳卓英也無妨。如此有膽識的人,不認識未免可惜。」
浩森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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