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後的半個月,靜殊都未再見過徐浩森。她不知道那天早上父親李明誠到底同徐浩森說了什麼,她只知道李明誠在她面前不再提徐浩森這三個字,雖然有點刻意,但這讓她自在許多。
生活總要繼續,情情愛愛只是個人的私生活,這個時代的年輕人都有以國家為先的責任感,更別說是身為軍隊將領的徐浩森,靜殊偶爾還是听到李明誠對顧蘭洲說起浩森在負責訓練學生軍的事,辛苦忙碌。這樣也好,大事存心中,小節就這樣淡去吧。
只說某日早晨,靜殊巡查病房出來,听見兩個小護士在竊竊私語,她輕搖了搖頭,欲要從旁而過,這時耳朵飄進幾句話︰「其實我也挺奇怪的,那輛軍車每天早早就停到那里,等我們上班他就開走,晚上再過來停到那里,也不知道是何故,難道是在等誰嗎?如此都半個月了呢!」
靜殊微微頓住腳~,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半晌,才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她不知道她的推斷是不是真的,但是她不想去認證。還像平時一樣,她傍晚時分出醫院就在門口等著招人力車回家,有個人力車夫一看到她出現在醫院門口就連忙跑過來,笑呵呵道︰「李小姐,你下班了。」
靜殊看到他微微一愣,有些無奈,但還是朝他一笑,道︰「王先生,你怎麼又在這里等我呢?會不會影響你攬活?」原來這個人力車夫就是月前靜殊在去元帥府路上遇大雨時,在街頭跌倒的那位王四兒,他一直感念靜殊那天對他的診治,所以幾天前在醫院門口等客人時無意中踫到靜殊,讓他十分歡喜。自那天之後,他就踏著點每天傍晚都來醫院門口等候,然後再送靜殊回家。
可是,靜殊卻有些愧疚,她怕耽誤王四兒的生意,他們人力車夫每天攬活並不容易。但是王四兒每次都笑呵呵道︰「李小姐放心好了,我今天是正好跑到這里的。」
今天也一樣,靜殊輕輕搖了搖頭,上車坐好,想著要不要把這輛車包下來,這樣王四兒生活也有點保障,她只要他每天早、晚接她就好了,其余時間他自己可以自由支配。
送到地兒的時候,靜殊就把這個建議給王四兒說了下,王四兒自然是喜不自勝,畢竟包車可比平時撿散客賺錢的多,而且他只負責早晚接送,其余時間他仍是可以拉客的,怎麼能不好呢?
靜殊看他願意,心里也很高興,當即就讓他在門口等著,吩咐阿原拿錢給他。
王四兒在門口環視了下四周,心里有些震驚,但面上卻半點沒有露出,根據他的經驗,這個房子很可能就是李軍長的私家住宅,那李小姐不就是……他抬頭望了下靜殊,衣飾簡單,容貌清麗,雖然他一早就推測這是位富家小姐,但是卻沒想到她會是軍長家的小姐。如此謙和和善,實在讓人不由得心生親近。王四兒思及此,臉上就更加鎮靜了,他要做的就是每天把李小姐平穩安全地送到家就好了,其他的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然而,第二天傍晚,靜殊並沒有搭他的車回家,家里派車來接她,因為晚上她要陪父親出席一個宴會。
當靜殊提著長長的裙擺攬著李明誠的手臂進入大廳的時候,她有點感嘆,想來距離上次出席宴會已經有一年半之久,這一年半,她冷寂在這所謂的上流社會圈子里,浮游于這衣香鬢影之外,如今乍然出現在這燈光閃耀下,她竟然有點不習慣。
李明誠拍了拍她的手臂,低頭在她耳邊,道︰「不想和人寒暄就不用管他們,不用怕得罪人。」
父親向來心疼她,也很了解她的個性,靜殊微微一笑,點頭道︰「知道了父親,您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談話間已經走到內廳,眾人看見他們紛紛起身相迎,靜殊臉帶微笑隨著李明誠同眾人致意,只感覺有無數目光向她臉上招呼,她一一看過去,認清來人,然後輕輕一笑。
直到看到林銘卿時,她只覺得臉蛋就要僵硬,林銘卿很紳士地替她解圍,靜殊攬著他的手臂,哀嘆道︰「幸虧你出現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笑到何時。」林銘卿側身看她,嗤地一聲笑道︰「瞧把你難為的,這都怪你自己,平時不曾出現在這種場合,你這一出現,別人還不得抓緊時間認識你。」
靜殊懊惱的拉了拉裙擺,無奈道︰「參加這一次我都要累死了,哪能還時常出現啊,說實話很佩服你們的。哎,你看這裙子,這鞋子,總之,累得夠嗆。」
林銘卿嘴角微勾無奈一笑,這金碧輝煌人影交錯的氛圍,他確實是很熟悉,只是,萬丈繁華深處,其中真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側身看了旁的女子,秀發高盤,象牙白的長款曳地斜肩輕紗禮服,把她烘托的如一顆珍珠般耀眼晶瑩,只是,那細長的脖頸,那脖頸下突兀的鎖骨和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卻又說明她的瘦弱。林銘卿心里嘆了口氣,語含憐惜道︰「去給你找個僻靜地兒,給你拿東西吃。」
一看就知道林銘卿對這地兒很熟悉,靜殊高興地安下心來,道︰「跟著銘卿走,啥也不用愁。」
林銘卿忍俊不禁,看她搖頭晃腦,便道︰「听著像夸人的話,我就當你是夸我。」
靜殊一拍他的肩膀,笑道︰「當然是夸你,得了你這個好哥們,還不得自我樂呵一下啊。」
好哥們……林銘卿盯著靜殊的笑臉看去,那臉上有著對他的信任和放心,他心里緊緊縮縮,慢慢溢出一絲甜意,雖然他知道還有一絲酸澀,但他仍是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好哥們。」
林銘卿領著靜殊走到內廳西側,他知道這兒有個回廊,賓客很少來到這個位置,他讓靜殊先坐下歇歇腳,道︰「你先坐著,我去去就來。」
靜殊點了點頭,看著林銘卿離去,才環視了下周圍,這里其實是大廳外面,兩邊郁郁蔥蔥的花木,在這帶著微風的夏夜里散發著香氣,她用手支著下巴,微微抬頭看著天空明亮的月色愣神。
直到有個女聲在她不遠處,冷冷道︰「李小姐是一個人在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