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些年,你們過得還好嗎?」。老頭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語調,卻依舊帶著些顫抖的說,神色惶恐而忐忑。
直至此刻,趙毅兩眼一熱,終于忍受不住,沖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爺爺,緊緊的抱住了他,感受著老人干瘦卻很溫暖的身體,以及老人身上那種同出一源的血脈親切感。
這種只在失蹤已久的老媽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氣息,讓趙毅的胸中一片火熱。
「孩子!」老人欣慰的笑著,輕輕地拍著趙毅寬闊的後背,神色慈善而幸福。
「爺……爺爺!」趙毅顫抖的聲音,喃喃道︰「我爸……他早就去世了!」
「嗯哼!」趙毅清晰的感覺到老頭子身體劇烈的抖動,呼吸喘的跟個風箱,幾次都仿佛支撐不住就要倒下。
趙毅一咬牙,將他抱的越發緊促了。那一瞬間,老頭子好像是突然又蒼老了十歲,白發蒼蒼,面容干枯瘦弱,神色悲涼,淒然淚下。
盡管在這麼些年,早就對兒子的生死產生過懷疑,他卻一直都不肯去承認這個事實,在心里始終沒有失去對兒子還活著的期望,而在此刻,十多年支撐著他活下來的那個期望,就這麼被殘忍的敲碎了!
這對與他來說,著實是有些難以接受,有那麼一個剎那間,他甚至想到了自絕性命,去地獄里找尋兒子。
但是,感受著孫子懷中傳來的火熱溫度,老頭子又猶豫了。
兒子死了,這個孫子就是他最後的親人,難道自己就這麼殘忍的再拋棄這個孩子,讓自己的孫子在感受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嗎?
死亡只是一種逃避,他還有牽掛,他不能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死去,他還有個孫子……
老頭搖了搖頭,神色重新變得堅毅了起來,面上卻依舊老淚縱橫,深吸一口氣,他輕輕地顫聲道︰「孩子,告訴我這一切……」
……
夜已至,明月高懸,星空璀璨。
石洞外,白發老頭背倚石壁,一雙渾濁的老眼遙望向遼闊的夜空,臉上寫滿了蕭瑟。
涼風習習吹來,老頭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斗轉星移,口中喃喃︰「想我趙連升縱橫一世,最後來卻連自己的兒子的性命都沒有保住!還真是諷刺啊!」
「世人皆求修真,皆欲長生,卻怎知長生無趣,若是千百年後世人皆亡,那麼這世間只剩下你一人,縱是長生又有什麼意思!都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不若趁著還有時間,莫要辜負了那些真正對你好的人,做一些喜愛之事!」
「我那兒子,要是當年我沒有把他趕出家門,他便不會死了吧!」
「唉!我這一生修道無功,妻兒皆散,一事無成!」
老頭發出了一聲蕭索的嘆息,許久無語。
世上人都知道武者,卻無幾人知道還有修道者這一種人。
武者之上,便是修道者。武者修的是體內真氣,修道者更進一步,所修乃是體內真元,采集天氣日月之靈氣。
只是近百年來地球環境巨變,早已經不適合修道者的修煉。眾多修道者紛紛轉移,死的死,逃的逃,經歷的諸多變化,逐漸的消失在了世人的視線。
然而,還有那麼少數的一群人,他們堅持著,或是繼續傳承道教,又或是守護來往于兩界之間的通道,種種原因還有許多。
不知為何,境界達到修真境的那幫人一個都沒有回來,而開啟兩界的通道亦是需要大量的天地靈氣凝結所成的稀少靈石,俱都隨著離開的修道者被帶走了,以如今現存的稀薄靈氣,想形成那麼一倆塊靈石都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僅剩的那麼一些靈石,也在近年來被使用殆盡了,此後,地面上再無靈石,兩界通道相當于斷絕。
白發老頭趙連升,便是一名名副其實的修道者,實力不強。由于環境原因近年來都未有寸進,僅僅才走出了武者的範濤,踏入修道的門檻,不高不低的處在築基後期。
在修道界處于底層,于如今的世間卻可以算是頂天的存在。
老頭子正是堅持留守的那群人之一,百多年前他就被師門派在此地,守護著此處通往修真界的唯一所剩的一條通道,到如今已經有一百多歲了。
老頭在一百歲是娶了一任妻子,生下了一個孩子趙立信,也就是趙毅的老爹。卻在二十年前,因為倆人之間的一場矛盾,導致趙立信離開老頭。
後來趙立信來到世俗之中,憑借著他宗師境的實力,先後參軍,成為執法者,從無名之輩,華麗地逆襲成為萬人之上的軍界大將。不但創出了一番赫赫威名,還娶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雖然二人在此過程中遭到了重重的反對,但相愛的倆人還是走在了一起,哪怕是離家出走也沒後悔過。
後來,二人有了一個孩子,名為趙毅,兩人都是十分的喜悅與開心。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倆人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條突然襲來的命令給沖了個支離破散。
就在趙毅一歲那年,上頭卻有一條命令傳來,正是刺殺秘密來華的叛國賊吳悅這項任務。身為執法者的主事者之一,趙立信當然責無旁貸,親自出馬率領著一對執法者精英,進行了對吳悅的進攻。
知曉吳悅的實力極為強橫,趙立信明白此去危險異常,生死難說,于是在離開妻兒之際,正是他將自己體內一股真氣導入了趙毅的體內,蘊養著趙毅的身體。
盡管這個過程有些凶險,但是趙立信卻依舊克服了心中的猶豫,毅然的實行了。這是因為這個過程,是他們趙家的每一代子女都必須要經歷的,成功則生,後世潛力無窮,而若失敗了就是死亡。
這也成為辨認是不是他們趙家子女的一個重要的參考,老頭之所以一口就認定了趙毅是他的孫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趙立信去襲殺吳悅的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因為叛徒的出賣,導致了他的犧牲,而接下來的事情,便都清楚了。
因為躲避仇家的追殺,趙毅的母親帶著趙毅在肖磊的幫助下,開始了他們的亡命生涯……
「呼!」
夜空下,老頭對著月光長吐了一口氣,似要將這胸中的抑郁之氣給一口吐盡。
「喂,老頭!」
這時,石洞內傳出一道大聲地叫喊。
「哎!來了,來了,爺爺來了!」老頭一下子回過了神,連忙應道。
老頭子馬上轉身,方才的淒涼寂寥再不見了分毫。
他的神色恢復安寧,隱約間還帶著一抹堅毅,好像突然間就變成了一位慈祥的老人,帶著滿臉的笑容,嘿嘿的鑽進了石洞之中。
敢這麼喊老頭的自然便是趙毅,不喊爺爺卻喊老頭,不得不佩服這小子的勇氣。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喊爺爺不習慣,總覺得別扭,還是喊老頭子更親切一些,所幸老頭也沒跟他計較這些。
「老頭,你不是修道者嗎,會不會生火?」
老頭剛走進石室,就听見了趙毅好奇的詢問,當即得意的點點頭︰「當然會了!」
「奧!」趙毅笑著點點頭,隨即舉起手,露出一條已經收拾好了的大魚,朝著老頭眨眨眼楮,道︰「老頭,今天晚上吃烤魚,跟你借點火哈!」
老頭︰「……」
「咦?」趙毅疑惑地看向老頭︰「老頭,你的臉怎麼突然這麼黑?」
「啊!」老頭爪牙舞掌的撲了上去︰「兔崽子,你爺爺我費勁了千辛萬苦,才修煉出來的那麼一丁點真元,你居然敢讓我給你烤魚吃,氣死我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小子!」
面對發狂的老頭,趙毅瞬間大汗,抱著大魚落荒而逃︰「不就是借你點火嗎,至于這樣激動嗎?太摳了吧……」
等兩人吃完飯,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這一大一小爺倆腆著圓鼓鼓的肚子,舒舒服服的躺在大石頭上,口中在不住的打飽嗝。
看著面前擺放的一堆魚骨,老頭依舊有些意猶未盡的看著趙毅,道︰「嗯,那魚換做是我,以前都是之間生吃的,沒想到經你一烤,吃起來倒是賊帶勁了!」
老頭晃著腦袋,拍拍趙毅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嗯,烤魚技術不錯!不愧是我孫子,還會這一手!好,以後要繼續努力。多多烤魚,爺爺我大大有賞!」
「有賞?!」趙毅的眼楮刷的亮了。
「嗯!接著!」老頭點點頭,又是一番手掌,隨手一拋,便有一個小玉瓶直直地落到了趙毅手中。
直接無視留了一臉哈喇子的趙毅,老頭繼續解釋道︰「這枚凝元丹你收好,大概可以助你在長老境直接破入宗師境前期了,本來是給你爸準備的,結果沒用上!現在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我這麼一枚!」
趙毅高興的直點頭︰「嗯嗯!」
老頭拍了拍他,笑著閉上眼楮,不一會兒就發出了低沉的鼾聲。
趙毅收好丹藥,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叫做趙連升的爺爺,心里想著︰看來有個爺爺也是挺不錯的……真是有些小小的期待啊,明天就可以跟著爺爺去那個傳說中的村子里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