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莞婉回到尚書府,心湖也未平靜下來。
算算日子,今兒是自蘇昭珩離開後的第三日。
他說過會三日來見她一回,那麼今晚……
林莞婉咬著唇,心情甚是復雜,隱隱間還有些奇待。
她覺得自己是瘋魔了不成?!
「小姐,老太爺讓人備了馬車,又出府了。」芫花進屋,就見她坐在桌邊一臉不知為何的糾結。
听到來稟,林莞婉從糾結中月兌離,詫異的睜大了眼。「祖父又出府了,不是才回府不過一個時辰?可知是去了哪?!」
芫花神色變得小心翼翼,說話聲音跟著也低了下來︰「听門房說,有一個打扮尋常的爺遞了張名貼要見老太爺,可是說話聲音很尖細。」
說話尖細,只有一種人!
林莞婉臉上的詫異化做了凝重,祖父八`.``成又是進宮去了!
「我知道了,此事別聲張,讓那個門房嘴張緊些。」林莞婉沉吟片刻,吩咐道。
芫花不懂為何自家小姐這般慎重,先前卻是早已有對那門房交待︰「小姐放心,他不會亂傳的。」
「嗯。」林莞婉點了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來。「芫花,我原是有意讓外祖母將你們一家子都到尚書府來的,哪知我繼母又早早回來了,我想著還是再晚些時日吧。」
畢竟芫花的小孩才一歲,真到尚書府,怕對芫花來說是又多一個負擔。
小陳氏在府中一日,是真的一丁點兒也不敢放心。
芫花自是懂小主子的心意,眼中全是感激。「我知道小姐待奴婢的心意,平素都有假。將軍府也離得不遠。」
林莞婉笑著點頭,臉上閃過猶豫的神色後朝芫花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見小主子神情又嚴肅,芫花心也跳得有些快,她覺得林莞婉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與她說。
芫花沾了椅子邊坐著,林莞婉微微垂了眼眸開始說事,長長的睫毛在在微微扇動。
「我要與你說的事情重大。任誰你也不得泄露一句。當然。我與你說了,也是十分相信的你的。」邊說著,林莞婉從袖子里拿出個那秀荷花的半舊香囊。
她將香囊放在了桌了。芫花見沒讓她接過,更是疑惑。
而林莞婉已然開始動手將香囊解了開來,取出包著赤顆子粉沫的白布條,拆開。「這是我母親生前配戴的香囊。這些粉末叫赤顆子,是劇毒。這香囊是青姨娘給我的。而這毒就是小陳氏暗中投的。」
听著這沖擊極大的話,芫花震驚得張大了嘴,下刻從懷里掏出了帕子,忙不迭的要給林莞婉拭手。
林莞婉只是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後又將東西包了起來,香囊也不再收回袖中。沉聲道︰「吳姨娘應該是認得這藥,你想辦法。將這藥放到吳姨娘常用的東西內,不要太隱秘,也不能太過明顯的暴露。」
芫花是連眼都瞪大了,小姐這是要害了吳姨娘?
可那****不是才見三爺上門,兄妹倆還說了好大會的話,三爺走時也是一臉輕松。
「我不是要害吳姨娘,只是要讓她與小陳氏真的離心。」似是知芫花想法,林莞婉輕柔一笑。
若是她真要害吳姨娘,她何必還吩咐芫花東西不要藏得太隱秘。
只不過吳姨娘也是個精明的人,太過明顯,定然會讓她懷疑。
芫花听著,低頭細細想了想,也恍然過來,旋即還有些激動的道︰「這個香囊奴婢會不動聲色送還給青姨娘的。」
一點就透,果然是外祖母都舍不得的人。
林莞婉面上的笑更深了,「這毒外用是慢性的,這點份量也只是引起身體不適,應該不會毒性太烈。但你這香囊盛久了那毒藥,記得要提醒青姨娘,別挨太近了,她還懷著孩子。等事成了,我會再將香囊取回來。」
芫花會意點頭,將藥粉又裝了回去,心中也清楚要如何做這件事了。
「芫花,還有以後從今天起,每三日就輪你值夜吧。你只須在耳房呆著,听到我與人說話時,不要露面就成。」林莞婉又是一句吩咐。
將東西正欲放到袖子的芫花,動作頓時停住,驚訝的去看她。
這一瞧,她便瞧到了少女白皙的臉上起了淡淡的紅暈,她更是震驚了。
小姐這…這意思是!!
「去忙吧,讓木香和杏兒將小灰取來,我逗逗那笨鴿子。」見芫花要忍不住開口詢問,林莞婉臉發熱的趕人了。
讓芫花值夜,是不想蘇昭珩總是對她的丫鬟們用迷香之類的東西,她怕傷著她們身子了。還有便是有一人在,蘇昭珩應該會有所忌憚,不敢再亂來。
其實她也算是想明白了。
她心里有陰影,對蘇昭珩有著難滅的悸動,卻對他也是有著恨意。
蘇昭珩強要她一事,如今看來是她中蘇老夫人的算計,但她死在他親衛手中卻是不假。
這點,她無法忘懷。
他們孩子一點點剝離她的*的痛,現在只要想來,都似還會隱隱作疼。
但她這世看到了不一樣的蘇昭珩。
他雖還有欺負,對她的恩可是一件接一件,他在討好的她,不管她如何拒絕不願,他都在耐心默默的為她打算。
這點,她同樣不能裝做真的不知。
而且,他很霸道。
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林莞婉知道逆了他,或許兩人關系又會繃住,像上回他那樣沖動的欺負可能會再發生。
她心底對他還存有美好,還存有余情,她想或許真如他說的,兩人試著坐下來好好相處。或者這樣會讓她更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讓她清楚。究竟是他太過執著,或是她自己也在執著。
讓她好分清,她究竟更執著于恨,還是別的……
芫花本欲是要真想問林莞婉為何晚間要見人,要見誰,可被一攆,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依言離開了。
其實芫花已隱隱猜到了晚上會來的人是誰。可是她還是止不住一陣心跳緊張,她家小姐這算是將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名凶交給她了嗎?
想著,芫花腦海里出現了某個爺冷凝的眉眼。瞬間覺得壓力好大!
隨著芫花離去,林莞婉那些羞意也慢慢散去,待到木香與杏兒拎著鳥籠子來時,早已恢復了正常。
她帶著緊張和矛盾的期待。侯著夜晚的到來。
而林莞瑩是在林老太爺出府後一刻鐘不到的時候,回了府。
她上了金玉齋的二樓。自是將小陳氏給的兩千兩都花完了,最後還貼進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存的兩百兩,在一樓又給卓妙依挑支簪子。還是賒賬,讓人隨著她回府拿的!
並且。最讓她意難平的是,她順口問了句那程四,蘇昭珩手中的那支紫玉蘭步搖的價便。居然足足要了五千兩!!比一同包下的那支金鳳步搖還貴了一千兩!
程四說那是因為那種顏色的珍珠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們掌櫃的還是看在武肅侯府的份上。只收了些打造的工錢!
林莞瑩听著這話哪能不氣,就是想到她還能用另外辦法嫁到武肅侯府也是難平心境。
因為蘇昭鈺也是買了步搖啊,那也是女子用的,這不代表著她還是有敵手!
可惜她沒有打听出來,這兩人東西是要送誰的!
林莞瑩出府一趟,破了財,受了氣,只和小陳氏請了個安,就悶在了房間,連晚飯都是在房間中吃的。
林老太爺出府,是一直到了太陽下山才回的府。
林莞婉雖心中有事牽著,第一時間還是去找祖父,忐忑不知何事要這麼急進宮。
孫女前來,林老太爺不覺得意外。
自打知道她與姓蘇那小子都是有過經歷的,有些事情他也不準備瞞著了,林家此刻已是在漩渦中,光憑他一人確實有些吃力。而且他不敢賭,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至愛的人,不願再失去其它的親人。
到了墨竹居,林莞婉就被林老太爺帶到了一般不讓進的小書房。
上回急急忙忙的,又遇到林大老爺受傷,林莞婉其實一點時間也沒有去觀察這書房。
如今有機會,她自當是里里外外都想看一遍。
而林老太爺這次也沒有坐在明間的書案前,而是領著她到了用博古架格擋大半的小間。
屋內除設很簡單,一張鏤空雕花羅漢床,兩邊是各兩張椅子,只是羅漢床右側的牆上掛了幅畫。
畫中是一妙靈女子,坐在蕩著高高的秋千上,而背景是一處撲實無華的小院子,後面的屋子上還是灰色的瓦。
有些像京城普通百姓的家。
看著看著,林莞婉盯著畫中女子的眉眼入了神。
女子有著一雙鳳眸,那繪畫之人更是將她這一雙眸中畫得極傳神,仿若能看到女子眼中的笑意,還有那瀲灩璀璨的光華。
還有……很熟悉……
這是……
林莞婉盯著畫,腦海大伯父的那雙鳳眸,霎時與眼前女子的雙眸重合。
這是祖母!
林莞婉生下來時,林老夫人已經仙逝,便是林浩祺對這祖母也是映象模糊,不怪她一時半會認不出來。
林老太爺此時已在羅漢榻左倚坐下,那側放有引枕,他動作很自然便斜靠了身子,視線落在牆上的畫上。
「這是你祖母雙十之時的模樣,我畫過她不同時期的樣子,卻都被她生氣撕了,只余這一張。她說,她就是要留最美好的一面在這世間,這張的她最好看。」
老人的聲音輕緩,仿佛是從遠方傳來一般,帶著繾綣的柔情,又有著讓人連心被揪住似了的哀傷。
原來祖母長這個樣子,而她父親與大伯父,只得大伯父是遺傳了祖母的鳳眼。
祖母確實是很美……
林莞婉听出了祖父的哀傷,心中難過,看著畫中女子的雙眸隱隱有了霧氣。
「你雖然沒有見過她,可是你這性子多半是隨了她,臭美,任性,還特別的堅強,傻氣!」
林莞婉正難過著,林老太爺側過頭來,笑著看她,一通話說得她沒忍住,笑了出來。
原來祖母在祖父心中,是這麼一個評價,可是畫中的祖母看不出來有任性和傻氣。倒是臭美她感覺到了,撕了祖父所有的畫,只留一張最好看的,可不是臭美麼。
她還真是留了祖父祖母的缺點,暴力加臭美!!
見孫女眼中的悲色散去,林老太爺笑容也更深了些,他打第一眼看到這個孫女,便很喜歡她。
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听著她昨日又闖禍打人了,今日又調皮了,小小一團的時候就喜歡簪花,他便知道自己為何喜歡。
她身上綜合了他與他心愛之人的性子,所以他看她特順眼,他也覺得,小女孩子也該有自己性子不受拘束的一面。
直到後來她被接去將軍府,他也沒有出面阻止,因為他怕這個家的陰私會讓如珠玉閃閃發光的她,蒙上了灰塵。
將軍府要比尚書府更適合她。
可惜他到底還是沒能保護好她,依著蘇家小子的表現,這兩小家伙經歷的那一世,她應該還是受到不小的傷害。
好在,他們兩也算是老天眷顧了,而老天選擇讓過了十年才將再她又還回來,是在懲罰他吧。讓他還是承擔自己犯下的過錯,依舊保護不了他心愛的女子。
林老太爺心底很悲傷,面上笑容卻很真切。
盡管還是懲罰了他的自負與愚蠢,但還老天還是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在一切惡夢到來前,再將他心中這最後一點瑩光護著。
那他就再拼一次,他用未來人的知識和智慧,從一介布衣拼得拜相,那他肯定還能拼得保全林家。林家是從他手中發生了變數,所以他不該中途放棄,他要讓林家這變數化為深深扎跟在這朝代的大樹!
「婉婉,祖父要回朝堂了,你有什麼想與祖父說的嗎?或者,你希望祖父做什麼?」
老人聲音很輕快,似詢問似征求,仿佛他不是再重回陰暗的權謀之地。
林莞婉卻是听得一驚,視線猛得從那畫中女子身上撤了下來,睜大了眼看向榻上的老人。
老人已年過半百,兩鬢發絲已有些斑白,他深幽的目光慈祥而威嚴。那內中威嚴卻不是對她這晚輩,而是穿透過了她,仿佛去到很遠,仿佛是即將翱翔的雄鷹,睥睨著要震懾不知何方的人!
她希望祖父做什麼?
她希望這她從未見過,有著比正值當年的父親還意氣風發的祖父做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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