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廳中寂靜一片。
陳老夫人自說了那一番長長的話後便像失去了再開口的興趣,闔上了眼不知思索什麼。
舒氏嫌惡程倩所做所為,也不願多看她,將視線撇向一邊,只有林莞婉看著跪在中間的少女無聲流下兩行清淚。
她這悔還是恨?
林莞婉不太能確定程倩此時心頭的滋味。
妒忌會令人發狂,小陳氏便是一個例子。但程倩又與小陳氏不一樣,畢竟小陳氏是得到過,而她卻是因為自己所做與想要的幸福失之交臂。
如若程倩沒有遇到自己,也許還是如前世一樣如願嫁給了二表哥,偏這世一切都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中,連願意撮合他們的自己也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林莞婉有一絲恍惚,想起先前她一直悟不透的事來,究竟什麼才是因什麼才是果。一切是~因她變了,還是原本事情真相就是這樣,是前世的她知道得太少?
「小姐,杏兒有事求稟。」
清脆的嗓聲打破了一室沉默,林莞婉倏地回過神來,起身與兩位長輩告罪一聲走了出去。
程倩在她離去後,終于伏地痛哭出聲。
林莞婉听著身後她句句與陳老夫人認錯的懺悔,心想她應該是真的後悔了。
兩人移步到廡廊下,杏兒才小聲稟道︰「小姐,方才蘇三爺暗中來了一趟,說他有負所托,不能說動侯夫人出面幫忙。並道事情已暴露。」
事情已暴露?
口中再將話嚼一遍,林莞婉怔了怔,旋即又明白了。
是夏氏知道了她與蘇昭珩的事。
林莞婉無聲苦笑,她本就不抱希望蘇昭鈺能說動夏氏。
侯府三房是夏氏繼婆婆所出,這蘇老夫人沒事也會對她拿拿架子,三房出事她巴不得,如何會出手幫解決。如今知道她和蘇昭珩的事,那更不可能主動相幫了,所以她才一直想著借耳墜的事用威逼來讓夏氏幫著摘出。
不過現在她配合著祖父有更好的計劃,這些都用不著了,夏氏會主動澄清且絲毫記恨不到她身上!
林莞婉胸有成竹,淡聲吩咐道︰「若是你有辦法聯系到蘇三爺,幫我謝謝他,告訴他靜觀其變就是,且讓他將這事瞞著你們世子為好。」
杏兒低頭想了想,明白林莞婉不想讓在前線的主子添憂,神色有些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旋即眼中的尊敬更重一分。
再回到廳中,吳倩的大哭已成了抽泣,舒氏正扶陳老夫人從坐上起來。
「外祖母這是……」林莞婉來到老人另一側,握著她手。
陳老夫人手有些涼,眉宇間還隱著慍色。「我帶她回府去,讓人現在就送她回遼東。」
到底還是看在了程副將生死追隨著陳大老爺的情份上,陳老夫人再生氣也只能是做此處理,畢竟不能真寒了將領的心。
林莞婉早猜到是這樣的結局,並無詫異︰「外祖母別太費神,保重身體才是。」
「我曉得。」陳老夫人拍了拍她手,「不相關的人何必費神,只是委屈你了。」
落在後面的吳倩听到這話身子一抖,眼神如刀子似的直戳在林莞婉背上。
林莞婉抿了嘴笑,神色輕松。「有您們疼著,一點也不委屈。」
陳老夫人這才也露了絲笑,示意舒氏喊人將吳倩帶走,舒氏用歉意的眼神看了林莞婉一眼,轉身吩咐。
被陳府力壯的僕婦拉扯著,才安靜一會的吳倩又哭了起來,身上那點三腳貓功夫也施展不開,被直接拖了出去。
到了院子一僕婦許是嫌她太鬧,直接用帕子給堵了嘴,吳倩幾番掙扎後便如霜打了的茄子般,垂了頭蔫蔫的被拖走。
陳老夫人一行離開,前院廳堂大理寺的人也隨之告辭,再三與林老太爺保證定然會給個交待。
命人將人送走,林老太爺直接回了墨竹居,林莞婉已跟沒事的人一樣,正和兄長擺了棋盤,林浩宏輕輕打著扇子準備觀戰。
這些日子林老太爺已不再固定給兩個孫子出題,而是時常與兩人對奕,談些國事朝政,還有京中早些年他所知道的人脈關系。
兄妹三人見林老太爺前來,忙的見禮。
「下棋?就你那點水平不是難為你兄長?」林老太爺罷罷手,走到對面的大炕坐下。
兄弟倆听著直低笑,林莞婉撇唇︰「祖父您忙完了?您這會應該事情不少吧。」
林老太爺像沒听懂這是要輦他一般,喚清竹去取茶具,他要自己煮茶。
見他一點也不著急,林莞婉更不著急了,飯要一口口吃,事情總會水到渠成的。于是更是安心的與兄長下棋消磨了小半下午的時間。
***
蘇三老爺的人第一天並未打听到一點關于兒子的下落,只知道他帶著兩個貼身護衛走了,連三房管家都不清楚他是何時出的府。
第一天,蘇三老爺在找兒子、等睿王回信的焦慮中度過。
第二天,蘇昭華收買了人要毀林莞婉閨譽的事已傳遍了整個京城,被傳的眾說紛紜。
其中不泛有人說是蘇家三房先前看上了林莞婉,誰知八字還沒一撇蘇昭華就出了事,怕是成廢人了,林家肯定不會願意。于是蘇昭華性子扭曲,將不如意及恨意嫁接到了林莞婉身上,想要毀之再逼婚。
再有傳的是那被拿去當借口所用的耳墜,有人說那是蘇昭華隨便尋的物件,但經過林老太爺有心煽動下,已有貴婦人將那耳墜和蘇老夫人生辰遇襲事件連到了一起,紛紛猜測那耳墜其實是那時事亂留下的禍根。
此傳言暗暗在貴婦圈中傳開,當時有多少貴婦千金參加,現在就多少貴千金婦心中惶惶,生怕自己掉了的東西會不會第二天也冒出來,要被人污了名節。
而第二天,蘇昭華依然沒有下落,睿王給到蘇三老爺的回誰只有四個字,靜觀其變。
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的兒子被傳成了十惡不赦之徒,大理寺還一天兩回給他壓力,他怎麼能靜得下來?!
蘇三老爺熬得嘴上都起了泡,夜不能安枕,吳氏更是****以淚洗面,險些哭瞎,蘇老夫人也因此病了起不來床。
蘇家三房頓時頭頂都罩了片不散的陰雲。
蘇昭鈺被夏氏的激動嚇著了,只暗中看著事情變化,但他這日收到昌平郡主派人來傳的口信,知耳墜事情被眾說紜紛後,便知道他母親已經是處于被動了。他們長房對這事怕是不能再作壁上觀。
事情到了第三日,愈演愈烈。
大理寺找不到蘇昭華,林老太爺施壓了幾次,羅昊證詞一如既往,壓得大理寺少卿無法,只得將一切稟明了皇上。
與此同時,讓人最想不到的是林鴻志一日連上三本折子,參蘇三老爺縱子行事,跪在勤政殿外求皇上作主。
本來中間還有個緩和的事情一下子全擺到了最明面上,林家要說法!
有人證在,劉四也供認不諱,主犯不知所蹤,大理寺下個定案是絕對合情合理。
只要定案,蘇昭華就是成了逃犯,這一輩是真的全毀了。
為此,蘇三老爺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著急,再也坐不住,暗中去了睿王府求支招。
蘇昭華不見蹤影,睿王也暗中派了人去找,最終結果是有人曾見他往相國寺的方向去了。
曹牧之與睿王再三分折,估計蘇昭華已落到了林家手里。
蘇三老爺听得這個猜測險些沒有就一頭栽倒在睿王府中。
他兒子做出污蔑姑娘家名聲的事,落到人手里,那還能是有活路的?!
蘇三老爺這時是恨極了林家,恨極了作證的羅昊,他再三求睿王要救他那不成器的兒子,睿王只搖頭︰「你要本王如何救?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說通羅昊擠走了你大哥?那是本王許了會助他娶到林莞婉!如今你兒子卻是要污了她名節,你覺得他可能忍下氣翻供!」
此話一出,蘇三老爺真的是整個人都軟倒在地,眼前一片黑看不到一點的光亮。
而侯府這時已有坐不住的貴婦人登門,話里話外都是問夏氏那落在蘇昭華手中的耳墜的事,就差沒擺明說是你們侯府那日拾了人東西,助紂為虐讓自家人拿去陷害人了。
夏氏听到這些質問話,氣得胸口疼,可不管她再三重申這是莫須有的事,那些貴婦人都是一臉不信任的樣子,更有人要她交出那日在侯府丟了的東西來。
夏氏哪里能交,這交了出來不才反倒是默認了劉四手中的耳墜就是侯府流出去的!
再三思索,心中惱火得不成,夏氏最終只得放了話,說那耳墜絕對是假的,然後又讓人去大理寺拿了耳墜的樣子,再讓她名下一家外人不知的金銀鋪子出來指認,那耳墜是出自他們家,是被一位公子買去了。
至于這名公子,那掌櫃一概說不清楚,記不起來了。
這種做法無疑是又將三房放到了火上繼續烤,所有的事情連起了是十足蘇昭華有預謀不假。
京中的貴婦人千金們這才安靜了下去,蘇老夫人等三房的人都是恨毒了夏氏,認為她這是在落井下石。
夏氏明著是算出了口,也摘清了侯府的關系,不會讓侯府長房名聲跟著跌下去,但這種被逼無耐行事的郁悶壓過了出氣的快意,讓她心緒起伏亦非常之大。
蘇昭鈺看著這樣的結果,真搖頭。
他不明白母親為何那麼偏執不願先出面,到頭來還是開罪三房,不如主動賣了林家這人情好,畢竟以後林莞婉會成為蘇家長媳啊……兩府交好難道不是皆大歡喜的事?!
如此一來,蘇家三房就成了孤立無助,萬般沒有辦法下,蘇三老爺听了睿王建議,也去跪在勤政殿門口先請罪。
不認兒子的罪,但先自我請罪。
睿王側讓手底下的人偷偷遞密折,說蘇昭華實則已是讓林家人綁著不放。
皇帝看到這個折子時,眉頭都皺成川字,連夜召了林老太爺入宮。
林鴻志在勤政殿外已跪了一天,林老太爺入宮時見他脊梁還挺得筆直,心中寬慰許多。
「愛卿看這道折子。」皇帝並不多與林老太爺繞圈子,直接將密折給了他看。
林老太爺接過撇了兩眼,氣急敗壞的就摔了折子。
皇帝直瞪眼,想著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怎麼越活越回去了,總是控制不住情緒暴怒。自打這林輔國回朝,他已經看多了他各種小情緒!
「愛卿有事好好說,你這摔了折子又有何用?」皇帝月復誹是一回事,安撫自然也是得要。
他其實挺同情林家的,上回被他皇弟掛了個綠帽子,沒多久孫女又險些出事,這真是走什麼霉運。
林老太爺摔完折子,好像也冷靜下來,剛抱拳想要拱手說話,內監來稟大理寺少卿急事求見。
皇帝愣了愣,第一反應是大理寺少卿應該是要來稟這官司的。
果不其然,當付玄文滿頭是汗來到時,第一句話就是蘇昭華找到了,是在一家小倌館找到的,那里的人都能作證他在里面藏了三天了。
皇帝听得勃然大怒,命付玄文連夜審理此案。
林老太爺也被皇帝命帶著林鴻志回府等消息,若真是證據確鑿,絕對不會讓林家受委屈。
父子兩便都回府等消息。
曹牧之在收到這個消息時,背後生了冷汗,要睿王不能再管這個官司,否則分分鐘要連自己也牽進去。他小瞧了林老太爺的本事!
寧可折了一個蘇昭華,也不能折了自己,睿王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心中已有了計較,打算事後再安撫蘇三老爺。畢竟他還得要他辦事。
大理寺連夜審訊的結果讓人大出意外。
蘇昭華在小倌館連吃了三日的五石散,說話已經顛三倒四,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帝第二日再問案情時候,依舊沒有進展,一夜未服用五石散的蘇昭華在勞里險些就發起瘋來。為此,皇帝直接下令,此事不必要再審,人證皆有,可以定案了!
最終,蘇昭華被關大牢一年,蘇三老爺被降了一級,並責令在府中思過一個月!
看似輕的懲罰,卻是最讓人難熬的。
蘇三老爺身為兵部侍郎,那是實權的官,蘇昭珩此時在前線的種種都得經過兵部一層,再轉達上下,這無疑是讓睿王一派行事更加堅難。
蘇昭華陷害不成,反倒是坑了自己坑了爹,是想哭都沒有眼淚。
而最讓皇帝哭笑不得的是,事後不過幾日的中元節,林家居然發喪,林浩鵬因病暴斃!
什麼時候不選,選個中元節,人人都說陰氣最重,此時命盡的人不得超生。雖說皇帝知道那林浩鵬肯定是被睿王藏起來了,但這一套也是夠膈應人的。
任誰也不願被咒自己血脈永世不得超生,孤魂無依。
但皇帝能說什麼?
他只能說一句林老太爺真真是幼稚至極,不滿他對蘇家三房的懲罰,用這種方式表示不滿膈應他這也身為皇家血脈之一的人!
可再怎麼說,皇帝心中有虧欠,第二日下一旨,封了林莞婉為婉嫻鄉君。
品級不高,卻足已讓滿京城嘩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javascript:void(0);
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