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琳回門那日,林莞婉與林浩祺是在家中用過早飯時過去的。
走在游廊下,兄妹們便听見了上房里傳出來的熱鬧說笑聲。
兩人進屋行禮,林莞婉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帶羞意笑得很幸福的表姐。
陳思琳以前便是個好顏色的,今日林莞婉卻覺得她比成親上了妝那日更好看,似乎這幾日間就褪去了少女的清澀,微笑時眉眼彎彎,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溫柔與嫵媚。
表姐這樣宋承應該是對她極好的。
林浩祺見表妹一切都好,也由衷的露了笑,隨後與長輩們告退到男賓那邊去。
而林莞婉坐到了陳思琳身邊,眼眨也不眨的看她,就好像是重新認識一個人似的。
「婉婉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察覺到自家表妹的視線,陳思琳側頭抿嘴笑,雙眸璨若辰星。
林莞婉也跟著笑,「表姐嫁人後比以前更好了。」
聞言,陳思琳想到這幾日宋承的溫柔細心,還有夫妻間的纏綿,臉上顯現一抹紅暈。
「胡說什麼,一見面就只會打趣人。」
發現陳思琳害羞,說話時眼中似盛了一汪的秋水,盈盈潤潤像要將人化在里中似的,林莞婉笑得更加燦爛。
這一世,外祖家表姐表哥們也都會幸福的。
在將軍府用過午飯再坐了會,陳思琳便要回婆家去,林莞婉兄妹也在同時告辭。
林浩祺與表兄弟們領著宋承走在前面,林莞婉則與陳思琳跟在後邊小聲說悄悄話。
「靈兒前段時間不好總來找我,在家里悶了好久,我跟她說以後無聊了就去尚書找你玩,或邀你到伯府來。」
對于這個林莞婉自然沒有異議,前陣時間她也忙,確實是許久沒有和宋靈聯系了。「好啊,你讓她只管來,要是表姐不嫌我愛惹麻煩,我也會經常到伯府看你去的。」
陳思琳用手指點她額頭,「什麼時候嫌棄過你,我不過嫁人了你就要和我生分了?
恰好此時宋承回頭看過來,見姐妹倆的親昵,露了個笑。
傻傻的,又滿臉幸福。
林莞婉余光撇見噗呲笑出了聲,起了調皮的心思,大聲朝前面喊。「表姐夫,表姐不會不見的,你好好走路。」
宋承腳下趔趄險些要拌倒,引得林莞婉大笑,林浩祺幾兄弟也用打趣的目光直盯著出糗的某人笑,陳思琳一張臉紅得快要滴血,只想埋在胸前再也別見人了。
到了垂花門,與眾人揮別,林莞婉鑽進了馬車。
見兄長在對面坐好,她問道︰「哥哥可知大表哥與沈姐姐的事?」
林浩祺點點頭,「問了表哥,說不出意外會在年底,但好像還是倉促了些。」
沈語儀比陳思琳要大上幾個月,已經及笄,親事一直沒有定下來好似因為她有上過戰場的原因。
「按沈姐姐的年歲來說,早些出嫁也好,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嚼沈姐姐的舌根。」林莞婉哼一聲,不以為意的道,「也好在南方那邊的人都不識珠。」
林浩祺听得啼笑皆非,伸手去敲她腦袋。「你現在是越來越喜歡胡說了,沒正形,方才戲弄你表姐夫,欺負人老實呢。」
「他才不老實呢。」林莞婉捂頭不滿反駁,第一次見到宋承時他就一雙就差沒有黏表姐身上,明明流.氓得很!
不過她轉念想想,宋承不這樣或者還娶不著表姐呢,逐又壞笑的看著自家兄長。「哥哥,大表哥也定下親事來了,你呢,你什麼時候給我娶個嫂嫂?我可不想再擔著那些家務事了,累死了!」
才訓了妹妹沒正形,轉眼又打趣到他這來,林浩祺瞪她一眼。「又開始胡說八道。」
林莞婉可不懼這點殺傷力,繼續沒臉沒皮如數家珍的將京中名門閨秀挨個數,直數得林浩祺俊臉通紅真要惱了,才算笑出眼淚的住了口。
回到尚書府,林莞婉的想法也還是該為哥哥找嫂嫂了,她晚上找祖父商量去!
時間很快到了四月,一夜的春風催得京中牡丹綻放,在顏色極鮮艷耀眼的繁花盛開中,京城迎回了凱旋的將軍,迎來了談和的韃國使臣。
林莞婉得與蘇昭珩的便利在空蕩蕩的酒樓上,看著鐵甲羽林軍為聖駕開路,看著那如當日蘇昭珩出征時一樣耀眼的將軍榮耀歸來。
得以聖駕親迎,這種榮幸在大雍中也沒有幾位將軍。
看著浩大的場面,林莞婉的心也跟著激動,只是有些可惜,如若蘇昭珩沒有受傷,他現在也會跟隨在武肅侯身邊享受這種榮譽吧。
皇帝迎了武肅侯就直接與滿朝文武回了宮,韃國的使臣團如今還在城外驛站等待召見,眾大臣們似乎也將此事給忘記一般,只字不提只在慶功宴上恭賀武肅侯。
再接連幾日,皇帝依舊也沒有要召使臣團進城的意思,一切如常。
在又一日的早晨,懷孕的皇後突然發動,後宮中頓時亂作了一團。
再後來,宮中傳出皇後難產的消息,皇上下旨到了鎮國將軍府,要陳老夫人進宮一趟。
收到外祖母被召進宮的消息,林莞婉就一整晚沒有合眼,她不是太懂政事,但在太後宮的事卻仍歷歷在目,深知後宮爭斗的厲害。
她外祖母是有一手醫術,皇後若只是單純難產還好,萬一是別的什麼將外祖母卷入這些算計中,她都不敢想像。
她害怕外祖母會抵不過,如會變得如同她的祖母一般,走不出那深宮。
好在第二日中午宮中傳出皇後母子平安的歡喜消息,陳老夫人也安然的回了府,將軍府的來報時說她透支了些體力,其它一切無礙。
林莞婉這才整個人軟倒在椅子中,緩過神來用了些吃食,梳洗安心歇了個午。
而當夜,蘇昭珩乘了不起眼的馬車到了尚書府,直接去了墨竹居。
林老太爺見到他來,什麼也沒有說,從抽屜中取出一方白帕遞給他。
蘇昭珩疑惑著層層打開,熟悉的粉末出在眼前。
「這是……」蘇昭珩瞳孔一縮,目光沉了下去。「赤顆子。」
「陳老夫人偷偷帶出宮的。」
林老太爺的話直接讓他明悟過來這些東西的用處。
「他們居然敢?!」
「居然敢?」林老太爺冷笑一聲,「他們就沒有不敢的事!」
「可那是皇後,皇上的嫡子!」蘇昭珩手握拳,將白帕緊緊握在手中。
「可你別忘了,皇後姓魏,太後姓李,後宮中還有位有子的妃嬪也姓李!」林老太爺敲了敲桌面。
蘇昭珩沉吟片刻後,臉色有些駭人。「確認過了?是太後動的手?她這是被利用了,睿王他真的是要反?!」
說到這個,林老太爺也有些頭疼,他有時真的會太低估後宮女人的無知。
只是看到眼前的利益,完全不顧大局,也看不透大局。難道她就沒有察覺到睿王與朝中重臣頻頻干預到後宮,是另有著什麼樣的打算?!
李家,李家再如何扶持也只是個沒有兵權的閑散親貴,就是李妃的兒子做了太子,以皇帝的手腕也不會讓李家有坐大的可能!
這是先皇最忌諱的事,先皇也是一直告誡皇子們不許外戚坐大,李太後的這些某算只會給皇帝添更多麻煩。
「這事回去與你父親說說,讓他留點心,近來護國公那老家伙舉止也有些奇怪,讓你父親一並注意些。」林老太爺想了想,囑咐道。
「那陳家會不會因為此事……」將東西包好再收貼身收著,蘇昭珩有些擔心的問道。
林老太爺眼中閃過厲光,「他們不敢,陳家長孫已和南方沈家定親,這點他們得估量估量。皇帝可能有意識到什麼,但怕又不太清楚,才會下旨請了陳老夫人進宮幫忙,皇帝也應該是估量過陳家的份量。」
「如此最好。」蘇昭珩松了口氣,「若是再將陳家卷進來,這形勢可真的要復雜許多。」
他一直認為往後若真有迫不得已的情勢時,陳家是林家兄妹最好的退路,這條路可不能被壞了。
「再怎樣,應該也不會發生那種事。」林老太爺的想法也是如同蘇昭珩一般,將陳家做為兄妹倆的退路。
「那…晚輩告辭。」事情已完,蘇昭珩行禮道。
林老太爺卻叫住了他,「小子,你父親回來了,你心中打了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
蘇昭珩猛得去看他,面前老人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一切。
「給你父親的封賞及各將士的封賞都下來了,唯獨缺了你這生擒韃國三皇子扭轉局勢的人,你真當我瞎還是傻?!」
誰也不能再有你精明狡猾了,蘇昭珩噎了噎,在心底月復誹一句面上恭敬道︰「什麼也瞞不過您老的慧眼。」
「請旨可以,但我問你,上回我讓你查的事,你到底查清楚了嗎?」。
林老太爺的問題,使得蘇昭珩頓了頓,壓下心中的疑惑回道︰「晚輩無用,實在查無可查。」
「把你家老子喊來,一會就讓他過來!」
老人突然發了脾氣,直接將一觀墨硯給砸了過來,蘇昭珩眼明手快接住,小心翼翼上前放回原位。
「林老,氣大傷身……」
「給我滾!」
「晚輩這就滾……」莫名被發一頓火的蘇昭珩表示很無辜,不知道自己哪里踩著老人的尾巴了,忙不跌的離開。
他還想著暗暗再溜去小姑娘的院子呢,為了保守起見,他還是歇了這心思吧。
只是…他的小姑娘自上次的事後,再見面都是離了半尺遠,像是防賊一樣防著他。這該如何是好啊!!
真是悔不當初啊!
蘇昭珩懊惱得想撞樹,腳步步匆匆離開。
他覺得他人生中遇到的人怎麼都那麼難琢磨,小姑娘心情說變就變,林老太爺也是,他家母親他從來就沒琢磨透過,如今還添一個大雍最尊貴的把權人——皇帝。
怎麼個個心思都沉得跟海似的!!
上了馬車趕回府的蘇昭珩險些沒拔掉一戳頭發,又想到林老太爺比他還執著讓他去查小時候被刺殺的事,他覺得也許和父親說說,看能不能讓他幫忙也找些線索。畢竟他父親的眼線眼比他要多些。
想著問題帶著老人的吩咐,蘇昭珩一路準備尋父親去。
入夜了的侯府守衛極森嚴,整個府邸安靜得似沒有人煙一般,蘇昭珩也極不喜歡侯府這樣冷清的夜晚。
得知父親此時已回了上房,他腳步不停抄了小道準備從上房後院進去,驚動的人也要少些。
哪知才繞到院牆後,就隱約听到有人爭執的聲音,他不自主就停下了腳步來。
「我為什麼要退讓!退讓得……我不允許!」
「…家是…說了算,你…安份!」
夜風吹過,模糊不清說話聲也斷斷續續有些不清晰,但蘇昭珩辨別出來了都是誰的聲音。
是他父母親的聲音。
兩人在爭執什麼?
他晚些再過來是不是要好一些?
蘇昭珩躊躇不定,婦人的聲音突然尖銳而清晰的再傳了出來。
「我憑什麼要安份!就憑你和那個賤人所生的孽種嗎!!」
清晰無比傳入耳中的話,使得蘇昭珩渾身都僵住了,莫名的一種可怕的想法突然就竄上腦海。
「夏涵雅!你這瘋婦在胡說八道什麼!!」
一聲暴躁的狂吼又飄了出來,還伴著什麼東西摔落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陣響聲,似乎是瓷器的聲又似乎還夾著物件,還有著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蘇昭珩知道此時自己應該離去,而不是還站在這里听一些奇怪讓他心驚的話,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腳。
他不想就那麼離開,就因為那個因聯想而產生的可怕想法。
咬了咬牙,蘇昭珩終于抬動了步子,卻不是離去而是運氣翻牆而入,然後在黑暗中熟悉躲過暗衛崗點直接到了小書房後邊的窗下。
後背的傷隱隱作痛起來,他卻無心去想是不是被撕裂,是不是流了血,只是像一道影子一般貼著牆去听屋里的動靜。
東西摔落的動靜已經停了,但女人的哭泣並未止住,男人的聲音依舊含著駭人的怒意。
「夏涵雅,你要發瘋你盡管發夠,你若是想害了整個侯府,讓你的兒子也跟著一並獲罪,你就繼續胡說八道!那人是你堂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去侮辱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