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對顏二丫的罵功了得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只是在方柔娘真的拉扯著小妮兒鬧著要跟著父母返回娘家的時候,看見顏昭明俊臉慘白,這才覺著了不好。
「誰稀罕?有本事就回你方家去,永遠都別回來!」
「親家,你的女兒嘴巴果然了得,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那是一等一的好,沒有生為男兒真是可惜了!」
方柔娘的父親方鑫聞言將杯子重重地放到了桌上,茶水四溢。
「二丫,閉嘴!」
顏盛國終于是涼涼地開了口,「見笑了。她從小就比男兒強,沒有辦法,只能夠充當男兒養。興起之時胡言亂語,混賬之時手起刀落,都是她的本性,我們當父母的也只能順著。」
言下之意,他們做父母的顏二丫尚且會不給面子,至于長嫂什麼的,就更沒有說話的地=.==兒了。
「哼,還是管教管教的好,免得像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那就是笑話了,害人害己!」
方鑫這話說得夠狠,顏舜華擔憂地望了顏二丫一眼,見她臉色煞白,將嘴唇咬得緊緊的。
顏二丫已經十歲了,再過幾年就會開始議親,因此這個敏感話題,她並不能隨意接過話茬進行反擊。
「嫁不出去?這話確實是個笑話。我顏盛國的女兒,是隨便哪個毛頭小子就能娶回去的嗎?他們要是人品不好本事不夠,我還真寧願自己的姑娘老死在顏家。我養著她們,也免得嫁出去遇到一些人渣經歷腌事。」
「顏盛國你罵誰人渣?!別以為你指桑罵槐我就听不出來!我方鑫是不識幾個字,卻也是方家的當家,頂天立地,我不找麻煩不代表我怕麻煩!」
也不知道觸怒了他的什麼神經,方鑫突然激動不已地站了起來,順勢還將茶杯給拂到了地上,摔了一個四分五裂。
「強勝他爹,你這是干嘛呢?好好說話生這麼大氣做什麼?親家也只是就事論事,又不是指名道姓地罵人,他最是公正律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自打嘴巴的話來?」
方王氏將自己的丈夫按回了座位上,緊接著才向上首坐著的顏盛國欠了欠腰,「親家,我當家的不會說話,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生氣。要是氣到您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我們就罪過大了,畢竟四房一家子吃喝都要指望著您一個人呢。」
顏盛國雙腿已經殘疾好多年了,顏家四房的開支,這幾年除了花銷以前他積攢下來的與顏柳氏的嫁妝,基本就是那幾畝完全靠顏昭明一人打理的薄田,還有顏柳氏與顏大丫干繡活得來的小錢。
日子過得不甚富裕,甚至收成不好的時候還有些艱辛,但是總體而言還算支撐得下去,只是到底不如他身體康健的時候。
原本就是鄉里鄉親,如今更是姻親,方家的人對他們的家底不能說一清二楚,但是基本上當家過日子的明眼人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所以方王氏的話語,無疑是在嘲笑顏盛國剛剛說的話,說是女兒嫁不出去就自己養著,但最後還不是要靠兒子顏昭明?
偏偏顏昭明除了是他顏盛國的兒子之外,還是她方家的女婿,是她閨女方柔娘的丈夫,要過一生一世的人。
小姑子不出嫁,到最後不就變成她女兒要跟著丈夫一起照顧她們嗎?這虧可是吃大了!
方王氏轉眼之間就將所有念頭轉了好幾遍,這才當機立斷就摁下了自己的丈夫,並且還親自向顏盛國彎腰道歉。
只是顏盛國從來就不屑于與方王氏這樣的婦人計較,因此只是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
顏舜華聞言首先是眉頭直皺,顏二丫卻是當場就跳起腳來,指著方王氏破口大罵,「你這個黑心肝挨千刀的老虔婆,在咒罵誰呢?你才身體不太好一家人都不好,敢在我顏家的地頭亂說話,看我今日不撕了你這張嘴!」
她欺身上前,方王氏卻依舊滿臉誠摯地表示道歉,甚至在顏二丫的小爪子就要拍到臉上來的時候也依舊是面不改色。
顏舜華心里一突,念頭急轉暗叫糟糕,顏盛國夫婦顯然也沒有料到自家的二女兒說打就打,顏昭明站得位子太遠,奔跑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而方柔娘雖然心急如焚地要去救她娘,卻被方鑫給攔下了,急得嗓音都叫破了,「爹,你作甚……」
就在顏舜華以為方王氏的計謀要得逞的時候,客廳卻迅速閃過一道人影,將顏二丫的攻擊給輕飄飄地擋了下來,與此同時還順手敲了她一個爆栗。
「行了,出言不遜行為莽撞,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想來方親家也不會跟你計較。自行到祠堂去領罰。」
身材高大的武淑媛與顏盛國夫婦見了禮,又對方氏夫婦點了點頭,這才往上首的另外一個位子上坐下來,眼見顏二丫依舊梗著脖子站在原地,不禁挑了挑眉。
「怎麼?大伯娘如今說的話不管用了?你是主人他們是客人,顏家家訓當中是怎麼說的來著?念來听听。」
顏二丫咬著嘴唇,與武淑媛對視半晌,終于不情不願地道,「對待客人必須謙恭有禮。哪怕對方有失禮之處,也不得加以怠慢,更不可以因為客人的謾罵侮辱而先行動手,否則將請出家法給予懲戒。」
「恩?原來還記得啊。那你可心服?」
武淑媛慢條斯理地端起了茶杯,潤了潤唇,微微垂眸,眼角的余光在方鑫前方地面的碎片上打了一個轉。
好戲來了。
因為對方的及時出現,顏舜華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有靠譜的人在,顏家四房不會吃虧了。她又開始了興致勃勃的看戲過程,不斷地探出腦袋觀察客廳眾人的神色與反應。
一直未曾中斷聯系的少年,與顏舜華一樣心情激動。
倒不是因為他也愛看戲,甚至也不是因為他們如今的五感共通所以才受了她的情緒感染,而是他發現了一件事,對于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事情。
顏舜華大伯娘剛剛所施展的身法,是武家所獨有的,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但是練武已有小成的他,絕對不會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