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將兩只小狗的窩安在了閨房里,特意挑了臨窗的角落放上兩張低矮的靠背椅,每一張上頭都放了一個顏昭明用竹篾做的敞口圓簍。
最底下是一小截破棉被,接著鋪上兩層油紙後,又放上厚厚的一層干稻草,最後鋪上一件破舊了男式外裳,就算大功告成了。
她在路上就給兩只小狗取好了名字,小灰狗就叫「小灰灰」,死皮賴臉跟著過來的小黑狗就叫「小花」。
路邊的野花不能采,這一朵小黑花也不讓她抱。原來她還以為它不會走路,哪料到在她們離開王家的時候,這一朵小黑花走得可是虎虎生風,連跑帶躍的,神氣得很。
胖丫沒能抱回小黃狗,原本一直沒精打采的,見著了小黑狗的突然轉變之後,就高興地不得了,一直圍繞著它轉,即使每每對上了狗**也依然滿臉興奮。
這不,直到這會,還在跟她爭執著名字的問題。
「為什麼要叫‘小花’?多難听啊,還不如直接叫‘小黑’呢,長大了就是威風凜凜的‘大黑’。小花小花,難道以後它長成大狗狗了,你還要叫它‘大花’嗎?」。
「叫大花怎麼了?我們家的母豬也叫大花,要不是被賣掉了,還輪不到這只小黑狗。」
顏二丫去揪狗尾巴,惹得小花嗷嗷直叫,在圓簍里撲騰了許久,差點就咬掉了她的手指頭。
「你還真來勁啊,這麼小就想著咬人了?長大點非得將你的狗牙全部扒光!」
顏二丫凶神惡煞地做著鬼臉。兩只狗崽同時叫了起來,不同的是,小灰灰以為是在跟它玩。小花卻以為要攻擊它,弓起了背。
胖丫見狀擋在了前頭,不住地去推顏二丫離開,「你嚇到它們了,快走開,壞人。」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是壞人了?原本答應了小丫說要帶你出去玩玩,熟悉一下顏家村的。如今看來。是不用我帶了?真是省心。」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欺負小狗狗。你欺負它們就是壞人,你跟它們玩就是好人。」
「喲。照你這麼說,壞人還不能養狗了?養狗的就一定是好人?你這孩子,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那麼天真。」
顏二丫伸出雙手去捏胖丫的臉蛋,還威脅她不許哭。要是敢抗議的話。就改為去欺負小狗。
胖丫雖然被捏的不舒服,聞言卻再也不敢掙扎了,只是兩眼淚汪汪地看向顏舜華,眼淚只在眼眶里打著轉。
顏舜華看著這麼友好相處的兩人,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然後就笑著離開了房間。
牛大力正在桂花樹下朝著她房間方向看,一見她出來,趕忙拼命搖手打招呼。「小丫妹妹,你休息好了沒有?可以下廚做飯了吧?我好久沒有吃過你煮的飯菜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盡可能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來,讓她看了嘴角直抽。
「知道了,你別催。話說回來,牛大力,你天天呆在我家煩不煩啊?如今都放假了,不應該去找你的好哥們玩耍嗎?」。
牛大力跟在她的後頭往廚房去,嘴巴里憑空出現了一根草,含含糊糊地回答她。
「青衍去他舅舅家了,要到差不多過年才會回來。狗娃他忙著哄妹妹,去找他都不理人。」
顏舜華停下腳步,回頭去看他,「他妹妹怎麼了?」
同行回來的路上,依偎在家人身邊的周于萍已經放松了許多,雖然沒有像從前那樣友好地待她,但是卻也在于春花的陪同下跟她道了謝。
「膽子比以前還小,狗娃說,家里來個人她都會像受驚的老鼠一樣躲起來,好像我們都是貓一樣。」
他麻利地幫忙擇菜,看她洗好米,又利落地接過去放進飯鍋里,開始燒起火來。
「之前你不是帶著那小胖丫頭去宗祠嗎?我就去了周家。隨便問句話,她就只哭個不停,活像我揍了她一樣,搞得狗娃看我像在扔飛刀,最後哄不停妹妹,還讓我趕緊滾。」
顏舜華無語,只是讓她更無語的還在後頭。
「我也不高興。」他將一根竹枝給掰斷,一截一截地放進灶膛,將火給撥旺了少許。
「不過老大的話還是要听的,讓我滾就滾了,就是可憐了我這身衣服,在地上滾了一圈變得髒兮兮的,回來還被你大姐給罵了一頓。」
火苗竄起,映得他小臉紅彤彤的,頭頂的烏發就像雜草叢生的原野,根根立起,一看就知道模起來鐵定會扎手。
除了嬰兒,他是村子里頭唯一一個常年短發的男孩子。
據說是因為小時候太過皮實,四歲開始就成天上樹掏鳥窩下河模魚蝦,牛丁山懶得幫他天天洗頭,又嫌棄他自個兒洗得不干淨,便在某一日干脆給孫子理了一個光頭。
他留了許久才重新變回長發,之後卻因為實踐出真知,覺得長發還是太過麻煩,便在八歲那年自行又將頭發給 嚓剪短了,直到如今,也不願意留長。
「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大姐罵人,她最溫柔不過,待年紀小的孩子從來沒有大聲過。」
反駁了一句,仔細打量他的外裳,果然不如從前那樣干淨,顏舜華哭笑不得,「狗娃讓你滾你就真的滾了?你是傻子嗎?明知道他不是那樣的意思。」
牛大力撈了一大把秸稈塞進去,「當然要當真了。我家老頭子從小就教我,飯不可亂吃,話也不可亂說。
惡語傷人六月寒,要是不想傷害別人,就不應該讓自己的話語變成刀劍,更不應該將身邊的人當做假想敵。
既然他讓我滾,那我就真的滾給他看,下次他就不敢再這樣隨意對我了。」
顏舜華聞言一愣,鍋鏟在半空中怎麼也下不去。
只是朋友間開個玩笑而已。用不著這麼當真吧?
她忽然就想起了少年來。
在聯系狀態當中的時候,她偶爾說話也會因為想要隱藏自身的信息而綿里藏針,就如他也不自覺地會在言語間試探她一樣,他們彼此的交談從來都是有攻有防,哪怕是看著和諧共處的時刻,實則心里也總是懸著一把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從小就被這樣教導著長大。
以至于成年之後,因為不想被欺負,落入不可挽回的境地,然後自己受傷流淚甚至流血,她從來就不曾想過,要在任何一人面前完全放棄手中的武器。
哪怕只是言語攻擊呢,也是能夠傷人的。要是至親之人說了什麼自己不能忍受的話語,那麼必定也會是難受之極甚至痛徹心扉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