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夫人說您身體要緊,最近還是不要太過疲勞為好。飯點未到,您可以先去小憩一會。」
顏舜華抽了抽嘴角,秋實就如同名字一般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在雲宣氏看來這樣的丫鬟心思十分簡單,讓人放心。
但在她看來,秋實卻真的太過頑固了,雲宣氏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譬如現在,大概是被下達了不允許她靠近廚房的命令,這丫鬟就老老實實紋絲不動地杵在她面前,兩只手還大張著,看起來又呆又萌。
她搖了搖頭,只好帶著滿冬慢吞吞地離開了。
念了一會書,又休憩半個時辰,這才去了吃飯。
期間雲宣氏一直笑眯眯地看著大家,居然打破了食不言的規矩,嘗一個菜就問一句是否好吃。
直到他們將飯菜都一掃而光,雲宣氏才告訴他們,今日的菜全都是由她掌廚做出來的。
雙胞胎自然是都撲上去左哄又哄,雲尚彬也表示很好吃,同時十分自豪他是朋友當中第一個吃到母親親手做的菜的人。
至于顏舜華,除了那一鍋湯覺得味道鮮美外,其余的菜色都只覺得普通平常而已,便只是應景地說還不錯。
倒是急匆匆地回來吃飯的雲霆,吃完就面不改色地贊嘆不已,溢美之辭又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直說得雲宣氏仿佛喝了美酒一般酡紅酡紅的。
雲霆見狀愈發高興,興之所至干脆報了一連串的菜名。讓雲宣氏有空就去揣摩揣摩,什麼時候做出來讓大家品嘗。
雲宣氏被哄得萬分高興,一疊聲地喊宋嬤嬤都記下來。日後她要學習怎麼做。
顏舜華見她眉開眼笑猶如少女懷|春,便眼角抽抽,自覺拉著弟弟妹妹離開了,免得留在客廳做那發光發熱的電燈泡。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雙胞胎已經沒有那麼害怕她了。只不過,被她伸手拉住的時候還是會不自在,因此一離開了客廳。便不約而同地掙開了手。
倒是雲尚彬,因為她來到洪城之後「表現良好」,對她這個長姐大為改觀。主動地跟她說了一些外邊的趣事。
雖然他條理分明口齒清楚,但顏舜華沒有親眼所見,因此對于古代的府城並沒有太具體的概念。
「你確定那些大家閨秀都可以像男子一般外出?」
雲尚彬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些懊惱來,顯然此前並不想要她知道這一點。
「興許是我听錯了也不一定。方華那小子成天渾說。啊。姐,剛想起來夫子交代的幾頁書還沒看完,我先走了。」
他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連她的臉色都不敢細看。
顏舜華有些無奈,雙胞胎見兄長一走,也慌忙說有事要做,手拉手地走了,只剩下她眼角抽抽地停留在原地。
想著來到這里安家一直沒有四處走動。她便信步逛了起來,就當作是飯後消食。
洪城知府的內宅還算不錯。亭台樓閣應有盡有,花草樹木郁郁蔥蔥,雖然顏舜華曾經到過紫禁城看過,但身臨其境地生活在古色古香的地方,還是別有一番滋味。
她慢慢地走著,偶爾會佇立看一會花草,不到一盞茶時間又繼續溜達,七拐八彎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滿是松樹的偏僻角落。
「小姐,我們回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滿冬覺得自己有些畏懼如今的雲雅容。雖然私底下還是有說有笑,但是她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如今的主子身上多了一些什麼,有些像雲霆不苟言笑時給人的感覺,總讓她不自覺地繃緊神經,絲毫也不敢放肆。
顏舜華並沒有听清,此刻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腦海里一直盤旋著一棵巨大的松樹,不遠的地方有一所類似于鄉下的房子,里頭的一個角落壘著整整齊齊的柴垛。
而小院里頭還散落著許多剛劈好的干柴,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抱著一只黃色的小狗崽,時不時笑眯眯地與另外一個稍大一點的女孩子說著話。
她看見一只特別小的灰色狗崽靠近了第二個女孩子,應當還是不會走的緣故,它一直四腳爬爬顫顫巍巍地到達繡花鞋旁,湊前嗅了又嗅。
爾後沒過多久,她的視線範圍內又出現了一只黑色的狗崽。眼楮特別的亮,看著小灰狗的眼神十分溫情,看著小女孩時卻帶著十足的警惕。
不知道為什麼,顏舜華卻覺得那只小黑狗是在看著自己,她甚至下意識地張開了口,想要喊它的名字,可是僵硬了好半晌,她只能夠維持著張嘴的姿勢,無聲無息地站立在原地。
她不記得。
她覺得自己應當認識那只小黑狗的,但是她卻想不起來。它應當是有名字的。叫什麼來著?奇怪,她明明跟它很熟悉的才對,怎麼會記不起來?
顏舜華敲了敲腦袋,又開始隱隱頭痛起來。
「你在干什麼?」
「……」
她那飄到極遠的思緒突然就被拉了回來,即便不回頭,也立刻听出了這個聲音是屬于何人。
「下次出門換一個機靈點的丫鬟,否則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沈靖淵施施然地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微揚著頭問她,「坐?」
顏舜華齜了齜牙,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下次出門沈公子也請記得將你的金子帶上。」
他挑眉,以為她難得看上了什麼東西,卻因為太過昂貴而不好向雲霆開口,「哦,你想要買什麼?需要多少金子?」
顏舜華翻了一個白眼,知道這人即便智商爆表,一時半會的也難以明白腦筋急轉彎似的玩笑話,便難得好心地解釋了一句,「沉默是金。」
沈靖淵微怔,旋即明白她是在諷刺自己多管閑事。
「即便這里仍舊屬于內宅範圍,但也是客人住的地方,你魯莽地闖入進來,有損閨譽。」
他特意在「閨譽」一詞上加重了讀音,強調她與自己一樣,都是那等不在乎繁文縟節的人。
她貿然前來看他,在外人看來太不妥當,他卻高興萬分,他夜探香閨看她,外人知道必然會覺得驚世駭俗,她即便失憶卻也不驚不懼不羞不惱。
沈靖淵看著她嘴角微抿,心下一笑,當即修正之前的話——大概也不能算是完全不惱,但她生氣的卻肯定不是世俗之人所想的那樣,恐怕更多的是出于安全與私隱的考慮。
總歸來說,他們本質上都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外方內圓,不管外在如何端莊如何嚴肅,內里必然是全听自己的,嬉笑怒罵皆隨己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