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一言不發,直到從小兒子口中得知此事後不放心的顏盛國走出來,兩人依然沉默對峙。
「怎麼回事?」
顏舜華討厭被脅迫的感覺,哪怕宋青衍並不是故意要這樣為難她,但不管有多麼重要的原因,他如今這樣的行為卻的確叫她所不喜。
因此她很有耐心地站在那里,等著他投降。只是哪怕她知道自己能夠穩得住,卻也低估了宋青衍的執拗程度。
在顏盛國開口詢問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裝聾作啞袖手旁觀。
「有些小事情沒有處理好。我會看著辦的,爹您回去吧。」
顏盛國畢竟是當家人,不可能像顏昭雍一樣那麼好打發,他相信自己女兒的為人處世,因此在發現自己出來以後,宋青衍也沒有絲毫動靜,便心知多半是這個小家伙做出了什麼讓自己女兒為難的事情,或者,是有求于她,而她明顯不同意。
「有事進來說,否則你就在這跪到死也沒用。我顏家人向來行得正站得直,因你而產生的流言蜚語算個屁。別想著用這麼不入流的手段威脅我的女兒,否則你宋家也不用再留在顏家村了。」
自從宋張氏提親不成,還聯合于春花上門來鬧出了不愉快之後,顏盛國就對宋周兩家心存微詞了。
如今宋青衍這直挺挺的一跪,直接將他心中的微詞提升到了非常不喜的程度。
「你最好將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都說個一清二楚,要是沒有合適的理由就這般做。我就讓人直接將你扔到玉帶河里去喂魚。」
顏盛國語氣凜冽地說完,便示意女兒領著人到他的書房里去,自己一馬當先大步流星地推門而入。
顏舜華抿唇。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出現了為難的神色,便不由冷哼了一聲,卻也不叫他,甩手就走了。
宋青衍愕然,半晌才慢慢地爬起來,松了松腿。待得僵硬的麻痹感過去,才蹣跚著進了門。
等到他走進書房,顏舜華父女倆已經在捧著杯子喝茶了。此時此刻的姿勢與神情,居然有七八分相像。
顏盛國沒有叫他坐,他便只好站著。從頭到尾,顏舜華都沒有看他。
「你和小丫之間的所謂糾紛。剛剛我已經听她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你有什麼說的?」
宋青衍默默地看了顏舜華一眼,她依舊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沒有絲毫表情,「我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顏盛國挑眉,見他沒有絲毫辯解,甚至也沒有過問一下自己女兒到底說的什麼內容,就表示了信任,神情不由地和緩下來。
「既然你也認為她說得對。那麼你今日為何來此?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頂天立地,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就軟了膝蓋彎了脊梁?這可不像是我印象當中的宋敏行。」
宋青衍低下了頭。手指再次微微地蜷縮起來。
他知道自己動不動就下跪很為人所不齒,就如從前他其實很討厭姑娘家動不動就哭泣那樣。一點小事就歇斯底里情緒失控,看著就是像個瘋子那般,讓他敬而遠之。
如今,他卻因為情關難過,也成了為人所不喜的類型,恐怕在他們的眼中,他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吧。
「您教訓的對。是我錯了。」
宋青衍抬起眼來,沙啞著聲音往下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明知道不應該這樣,可是我控制不住,求您教我。」
他沒有再求顏舜華告訴他心上人的信息,反而是像請教長輩人生關鍵問題的晚輩那樣,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眼帶迷茫,語帶誠懇。
顏盛國直直地看了他好半晌,才側過臉問女兒,「事情很難辦?」
顏舜華搖頭,「不,舉手之勞而已。關鍵是此前我已經告訴過那位長輩關于他的一切,但對方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反而是呵斥了我,認為我小小年紀卻膽敢插手婚姻大事,是在胡鬧。哪怕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不應當獲得縱容。
如果還是像最初那樣,我覺得他比較適合那一位,那麼即便冒著再次挨批的風險,我也樂于幫他傳遞心意。可是問題是,爹您也看到了,他對于此事的處理方式有多麼的糟糕。
我不願意因為他的問題,而讓那一位以及我所敬重的長輩們為難,甚至帶來意想不到的問題。所以哪怕跟他從小一塊長到大,我也拒絕幫忙。」
她相當慎重,甚至都沒有提起有用的哪怕一個字眼,譬如他的心上人其實姓雲,又譬如她其實喊那位長輩姨丈。
顏盛國若有所思,知道這代表著她的確是這般認為的,那麼也就表示他不便以父親的名義要求她違背自己的心意幫忙。
他轉而看向宋青衍,「雖然很想幫你,但是你也看到了,舜華態度堅決,即便是我,也沒有辦法為了你而去強求她。
換個角度來看,你與那一個小丫頭是真的有緣無分。就像是一場美夢,夢中再美好,也當醒來繼續腳踏實地地過自己的生活才對。
一時半會的傷心失意,不代表著這痛苦會延續一生。回去吧,好好睡一覺,休息好,養足精神,那些讓你又是歡喜又是難過的事情很快就會成為過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自從腿傷好了以後,顏盛國的心態的確是放松了很多,要是換做以往,遇見這樣的事情,他首先就會將宋青衍給轟回宋家去,哪會心平氣和地將人給叫進來,還這般諄諄教導。
只不過,他不知道,顏舜華早已經勸解過多次,壓根就沒有用。
也不知道宋青衍是真的太過喜歡所以難以撒手,還是因為他原本就是那種認準了某件事情便寧願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倔驢,總而言之,不管是顏舜華讓他早日死心的話,還是顏盛國讓他好好過自己日子的大實話,都沒能奏效。
宋青衍依舊是低著頭,不吭聲,卻用那沉默的姿勢表達了他的意思。
他明白自己興許是痴心妄想,他也了解他們父女倆不肯相幫的理由,如果角色對調,恐怕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是偏偏,他是沒有選擇的那一方。
身不由己很痛苦,心不由己,往往會讓人無端窒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