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這個時候,都是顏昭雍的洗澡時間,所以他並不知道這事。反倒是霍宏錦,莫名其妙地十分留意他的言行,細心觀察之下,便覺得有些奇怪。
今晚再次見到柏潤之這樣做,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您喜歡花,其實大可以到山上去采,漫山遍野都是,比這漂亮的俯拾皆是。為什麼非得搶姑娘的?那是于萍姐姐每日辛苦上山去摘回來,專門送過來給姑娘的,希望她能夠快點好起來。」
柏潤之挑眉,卻照例將錦囊給塞回了衣袖里。
「哦,原來是專門送過來的啊?那個小姑娘倒是有心。她跟雍哥兒三姐很要好?」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的,但是眉頭卻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霍宏錦捕捉到了那一個微妙的表情,只覺得越發奇怪了。
這位貴客,貌似剛剛對自己所提到的于萍姐姐非常不喜?
為什麼?
霍宏錦的小腦袋轉了轉,沒有想明白,便也懶得再去思考了,反正姑娘說過,想不懂的事情只要不是十萬火急的,那就暫且擱置好了,說不準冷卻一段時間後,答案自己就會跳出來了,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恩,她這段時間常常過來找姑娘玩兒。大概是農忙那一會兒吧,在麥場曬稻谷的時候,知道了姑娘喜歡花,就每天都上山去采回來送給姑娘,姑娘可高興了。每次捧著一大束五顏六色的鮮花回來,臉上總是笑眯眯的。」
「這樣啊,那也就是說明天我們進山的話。說不準也會遇上那個小姑娘了?」
柏潤之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短,骨節分明,翻過來,掌心盡是繭子。
他的手既不拿劍,也沒有握刀,他學的。是這天下最為正宗的武陽棍法,一棍子下去,瞬間就能夠讓魑魅魍魎斷了脊梁。
要不要順便將人給結果了呢?永除後患的話。他弟弟的麻煩也能夠少一些。
「我教你習武如何?」
莫名其妙的,他的話語便就這麼月兌口而出,柏潤之的眉頭越發皺了起來,這一回。明顯到霍宏錦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實際上。因為顏昭雍擔憂顏舜華的緣故,他回到家中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呆在顏舜華房間里頭,跟她說話,不拘是在學堂上學到的東西,還是生活中的又遇到的日常瑣事,總之雜七雜八地什麼都講,就為了能夠有朝一日有志者事竟成,說著說著就讓他三姐醒過來了。
也因此。除了睡前的那一段時間,柏潤之在房間里更多的是跟霍宏錦呆一塊。
他挺喜歡這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娃。這種天生的親近感,在最近這兩****感受得特別明顯,譬如他總忍不住想要去逗弄小家伙,總忍不住想要敲小家伙的腦袋,甚至,如今還極其自然地提出來想要教對方習武。
柏潤之心里不解,抬眼仔細去看霍宏錦,卻見對方也疑惑地看過來,顯然也覺得他這話十分突兀。
「不用了,我如今有跟著村塾的夫子習武。夫子說年紀還太小,只要把飯吃好,把覺睡好,身體自然就會好,這幾年將站樁功夫練到家就可以了,下盤穩,日後學起來才能夠穩打穩扎。叔叔您也應該住不久,我就不勞煩您了。」
柏潤之莫名地覺得心里十分不悅,下意識地就兩手交握,將關節弄得 里啪啦響。
「話雖這麼說,但是在學堂夫子是教一群人,又不能夠針對性地專門教一個學生,怎麼會比我單獨教你一個人的好?再說了,你不是都跟著雍哥兒叫嗎?叫我親弟弟是二姐夫,到我頭上,也應該是叫柏二哥才對,怎麼我突然就長了一輩,成叔叔了?我長得有那麼顯老?」
因為他咄咄逼人的動作與話語,霍宏錦嚇了一跳,聞言趕緊搖頭擺手,「不是這樣的。我叫人都是胡亂喊的,您看著一點都不老,比四叔年輕多了。真的,您長得很好看,比蓮花還要美,還……」
還比蓮花都要香。
最後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霍宏錦發現,對面的柏潤之已經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盡管臉上笑意滿滿,但是卻讓他感到處境不妙。
這人生氣了。
他不知道錯在哪里,便只好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柏潤之搖頭,「你是男子,天生就應該勇敢一些。否則日後又怎麼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你?要是娶不上媳婦,你娘可就要哭了,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開枝散葉,這便是你活著的使命之一。」
他難得板起臉來教訓人,說到後來卻又難以掩飾語氣里的諷刺意味。
那是他再一次大半年不見人影,回到柏家後,他母親氣急敗壞地沖他喊的話語。
恩,還是經過他稍微藝術加工才能夠復述出來見人的,原話是「你想走就走,想死就死,但是在離家之前好歹給柏家留個你的種,是嫡子也好,是庶子也罷,甚至于是個私生子都無所謂。要不然,你娘我就算是去了地府,也死不瞑目,因為沒有臉面見列祖列宗,愧為人母!」
柏潤之無聲地咧了咧嘴。
當他是什麼?種馬?嗤,別說什麼嫡子庶子的,他既不會如她的願成親,更不會中她的計納妾,至于私生子,哈,他整出那玩意兒來干啥?氣活老祖宗?
柏潤之覺得,自己要是哪一日覺得死了也沒有臉見列祖列宗的話,那就找個女人生個私生子算了,這樣說不準就可以讓列祖列宗活過來見他,順帶再讓那些干勁十足的祖宗們繼續替柏家開枝散葉。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回答的。不單只他母親被氣得七竅生煙,就連好脾氣的父親柏華章,也是瞬間動怒請出了家法,將戒尺都給生生抽斷了,直到鮮血淋灕的他離開柏家,夫婦兩人口中還在那喊著孽子孽子真是孽子。
他這一生,還是死在外頭算了,眼不見為淨,這樣他們也不會傷心。好歹是他的父母,最後的分別,他終歸還是要回報一番他們的恩情,讓他們不至于那麼難過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