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于結婚這事兒多少還有些恐懼與排斥心理的顏舜華,頓悟與釋然突如其來,信心爆棚的結果是,半個月以後,她終于可以下地行走了,飲食也不再限制只能夠吃流質的。
雖然飯量只是恢復了三分之一而已,但是口味百無禁忌,被苦藥敗壞了的胃口再一次復蘇成強而有力的後援,小臉依然是尖尖的,卻多少恢復了些許血氣,不再是青白一片。
她並沒有立刻去大房見沈靖淵,終歸每日也可以聊聊天,反倒是不急著見面了,只是有意識地加緊恢復飲食與鍛煉。
陳昀坤見狀卻阻止她那麼積極地恢復,表示還是靜養為好。
顏舜華這一次卻並沒有同意,面上沒有爭執,私底下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走動的時間明顯多了許多。
當然,她也不是那種急功近利的人,如今多數做的也是拉伸舒展身體的動~作而已,外加延長慢走的時長,偶爾也會快走一小段路。
柏潤之倒是蠻支持她的這樣積極的態度,有時候看見她在院子里消食散步,毫不避諱地就上前交談。顏舜華興致來了的時候,也會說上一段,精神不濟時,便保持沉默,側耳傾听。
沈靖淵盡管也有些醋意,但是如今好歹心里有底,所以只口頭抱怨了一回,倒沒什麼沖動性的刺激言語。
見他在應對上確實成熟穩重了許多,顏舜華也放下心來,對于柏潤之偶爾刻意地靠近,也就完全不介意了。
今日清晨也是如此,早飯後她獨自繞著院子慢慢走著,大黑狗在她身邊亦步亦趨,柏潤之也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早啊。」
「早,柏二哥。」
顏舜華也笑著應了一句。
「氣色不錯,再接再厲。」
「這都是柏二哥的功勞。」
柏潤之聞言哈哈大笑,不遠處桂花樹下,霍婉婉正坐在竹椅上,抱著穆小霞哄她睡覺,穆小茶則繪聲繪色地給霍子全講著故事,兩人時不時就會往這邊看一眼。
顏舜華穩步恢復中,顏盛國夫婦也就沒再讓霍子全跟著顏昭雍幾個繼續去村塾打擾夫子教學了。
畢竟再乖巧,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放在那里,夫子跟學生們終歸還是要分心照顧他的。
「我可不敢居功。要不是陳大神醫出現,我恐怕還要研究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將你的毒給完全解了。你要謝也得謝他,我只不過是按照他的說法去做而已。」
「他老人家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您和二姐夫卻是實打實地為我忙前忙後了那麼久,勞苦功高。」
顏舜華一本正經地給他鞠了一躬,柏潤之又是一聲哈哈大笑,末了卻用十分輕的聲音揶揄道,「能夠得到未來的定國公夫人的鞠躬致謝,不枉此生啊。日後我老了,跟子孫們聊起來,這可是件值得炫耀吹噓的事情。」
顏舜華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挑眉望過來,不由也跟著一聲輕笑。
「錦哥兒是個實誠的孩子,哪怕長大成人,恐怕也不會喜歡听人油腔滑調地吹牛皮。」
霍宏錦的事情,乙一理所當然地跟沈邦等人說了之後,自然而然不會漏掉自家大哥還有主子沈靖淵,兩人聊起來時無所不談,顏舜華也就第一時間獲得了這個驚天大秘密。
一開始,她心里還涌起過十分不喜的情緒。沈靖淵卻說柏潤之情有可原,如果不是年幼之時遭受意外,以至于性情大變,他也會跟柏家其他人一樣有著正常的人生。
顏舜華問了理由,沈靖淵也不避諱,將他掌握的內幕消息抖了個干干淨淨,然後她便沉默了。
她不知道能夠說什麼,也無從評價,畢竟她只是一個外人而已。
只不過,哪怕她不準備去揭穿柏潤之曾經是人拐子團伙中的小白臉「泥鰍」這樣的隱秘身份,也不代表著她在受到言語攻擊之時不回擊。
有很多時候,她也是個很記仇的人,小氣得寧願兩敗俱傷,也不肯退一步海闊天空。
要知道,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有可能退一步之後就掉到懸崖下粉身碎骨尸骨無存。
尤其是,話說回來,他這一次是救了她沒錯,但是在很早之前,他也的確是害她與霍婉婉等人遇險的罪魁禍首之一。
沈靖淵曾經派人去調查過事情真相,要不是他的人從中推波助瀾,事情也不可能那麼快鬧大,直接捅到了皇帝面前,最後天子一怒,當初的人拐子團伙連根拔除,也禍及其他團伙。至今各地官府仍舊高度重視著非法拐賣人口的現象,打擊力度比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都要堅決,可謂是余波不斷。
其中當然也有不少的漏網之魚,那個擅長用毒迷暈眾人的老人家與泥鰍就是其中兩個。
原本沈靖淵也不打算將這事說出來,畢竟里頭牽扯的事情很復雜,他對柏潤之多少還是心存一些同情之意,而且,對方還陰差陽錯地成了顏家的姻親。
投鼠忌器,處理不好,就會讓顏盛國夫婦與柏潤東都左右為難,他當時便隱瞞了下來。
不過如今時過境遷,顏舜華既然問了,他說起來自然也毫無壓力,在集市上用摻雜了致|幻|藥的面人|誘|拐孩子的老人家,與泥鰍其實都是同一個人,也即都是柏潤之易容而為。
這也是為什麼顏舜華沒有辦法真的大度隱忍柏潤之的原因所在。
哪怕自身經歷糟糕透頂,也不該就因此心生惡念,將那麼多無辜的孩子都拖入他自己所呆的無間地獄里去,有仇可以報仇,但要是牽連了不是仇人的其他人,那便是他的罪過。
更何況,他還是主觀為之。
如此游戲人間因為一己之念便隨意玩|弄他人命運的態度,讓她感到非常非常地不喜。
柏潤之稱得上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感覺自然也非同一般的敏銳,哪怕她面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惡感,語氣也是輕輕淡淡地猶如一縷風那般拂過,但是他捕捉到了她對于他的一種天然排斥。
不是那種高高在上俯瞰而來的鄙視感,而是一種,怎麼說呢,漠視他,認為他與她不是一路人的那種隔膜。
他的笑容也漸漸地淡了下來,很快就消失不見。
眼前這個小姑娘,在剛剛蘇醒的前幾日,對他的觀感應該還是很不錯的,因了她二姐夫柏潤東是他親弟弟的緣故,態度很是尊敬,目光中還微微透露出一絲親切來。
可是就幾天功夫?一喜一惡,兩個極端,突然之間就天壤之別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