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自然是睡不著的,沈靖淵哪會這麼輕易地就讓她去夢周公。
「別睡,白天太貪睡,晚上又要嚷嚷著睡不著了。」
她不回答,閉著雙眼,呼吸和緩,就像是已經模到了棋子那般。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我們還是聊聊剛才的話題。柏潤之的事情我覺得你這樣處理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只是到底還是冒失了一些。效果不好說,不過再差他也不會真的就沖你我下殺手,這人就算有那個膽量與本事,也不會愚蠢到自掘墳墓。你不用擔心。」
顏舜華真心無語了,很想再翻一個大白眼,但是最後卻作罷,懶得去撐開眼皮。
「我要真的是擔心他會動手,就不會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就是心里有底,才敢無所顧忌地暢所欲言,看看能不能讓這人多些面對事實的勇氣。
不管是強|奸|犯還是殺人犯,這身份都不好听,但是再不好听也沒有辦法,他終歸是錦哥兒的父親。做了錯事再多,畢竟沒有對錦哥兒做過。
我這一關也只是略微把把關而已,最關鍵的其實還是婉婉那里。她雖然願意生下孩子並且愛之如寶,可是面對那個對自己施行了暴行的人,可未必會有以德報怨的善心。
你不知道,她在男女之事上如今有些杯弓蛇影,平日里在家里頭,也是躲著我爹和大哥這些成年男子。在北邊的時候也那樣,深居簡出,我娘,哦,不,我姨母曾經試探過,說給她找一門親事,對方是預備著接手管家一職的人,可是她卻驚恐莫名,死活不肯,要不是我阻止了,她連腦袋都要磕破了。」
沈靖淵對霍婉婉的印象很淺,淺到如今想起來的時候壓根就不知道對方長得什麼樣,反倒是霍宏錦的眉目十分清晰深刻。
「她接不接受都只能夠這樣,柏千重要是沒有發現還好,既然發現了霍宏錦是他兒子,自然不會允許霍婉婉再嫁他人。這事並不是什麼大事,反倒是你之前說的,倘若真的將事實全盤托出的話,恐怕霍宏錦這一生都會處于莫名的痛苦之中。
畢竟只要柏千重現身說法,那霍婉婉未婚生子的事情就會被曝光。私生子的身份,對于心思單純的小家伙來說,恐怕很難接受。」
顏舜華翻了個身,有些疲倦。
「小孩子忘性大,痛苦一時,很快就會突然想開。
錦哥兒言行舉止看著穩重之極,但實際上並不像雍哥兒那般,是天生的老氣橫秋。他之所以表現的那般沉穩,習慣而已,實際上性格當中,還是遺傳了柏二哥的爽利灑月兌。很多時候,徵哥兒更喜歡跟他說悄悄話,就是因為脾氣更為相投的緣故。
但婉婉卻不同。往後他們三人是否能夠過得好,很大程度上,要取決于婉婉的心結是否能夠真的解開,只有父母雙方都自然相處,作為孩子的錦哥兒才能夠真正地接受自己的身世。而要做到這一點,柏二哥要竭盡所能,獻出所有的真誠,這過程當中,但凡有一絲一毫的猶疑不定,那麼事情就不可能成。
他們的開局太差,結局能夠是和平相處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要想美滿,恐怕很難很難。」
換做是她,遇到這樣的情況,因為不忍心而留下了孩子,那個侵犯過自己的男人又在幾年之後突然出現,並且欣喜若狂地咬認回兒子去親自照顧,恐怕第一時間她就會沖上去跟人拼命。
即便最後因為理智的考慮而放棄了復仇,她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若無其事,更別談論什麼釋然,最後攜手對方,為了孩子而學會融洽相處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要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麼的,那簡直就是放屁。
「你又不是她,擔心那麼多干什麼?終歸這是柏千重應該去頭痛的事情。他這人也算得上是聰明絕頂,既然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沒有理由會被一個女人的問題給難倒了,你大可以放心。即便不美滿,但是相對的平靜還是可以做到的。」
「你說得倒輕巧,好像關于女人的問題就都是小問題一樣。你沒听說過一句話嗎?‘女人心海底針’,很多時候,只要你的誠意到了,結果興許就可以稱心如意。但凡有一點的不對,哪怕最初被騙過了,女人也很容易就會察覺到不對,繼而要麼分手,要麼就是折騰的男人死去活來,恨不得跪地求饒回娘胎去重造。
婉婉那人性子剛烈,原本就不是特別理智與圓滑世故的人,一旦認真起來,那可就是死倔到底的局面,她也許沒有柏二哥那樣的聰明與耐心,卻有著本能的蠻勁,認真計較起來,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但話說回來,一旦真的是斗起來,最後的結局永遠都只會是一個,誰都不會開心,夾在其中的錦哥兒可謂是最不開心的那一個。
要是最後的結果是那樣,還不如從最初就不要公開事情真相,就讓錦哥兒無憂無慮地長大,父不詳又如何?有遺憾,但是照樣可以過得開心。
可惜柏二哥卻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決定的,哪怕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做的話會是一個相對平和與美好的結局。」
沈靖淵一開始只是不想她睡得太多,對于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想過于深究,畢竟這不是他該去頭痛的問題,因此如今見顏舜華越說越上心,三番四次地提到柏潤之的名字,就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那樣做?世家之中,有許多人在外頭都置了外室,甚至還有些人在外與人荒唐,生下了無數沒有名分的孩子。他們並不在意,哪怕在意也不會主動去坦誠自己是父親的身份。
柏千重不管是出于喜愛還是家族利益考慮,都完全有可能選擇不認回兒子的。他可以因為愧疚的心理而在顏家村待一段時間,或者往後也會偶爾找時間路過這里來看看孩子,但是冒著暴露身份甚至是給自己的名聲與家族的名聲都抹黑的風險,他這麼做的話很麻煩。
他看著可不像是個會自找麻煩的人。」
顏舜華扯了扯嘴角,困意越發重了,耳邊的聲音遠去,自己的聲音卻不由得響了些。
「別拿你口中的那些蠢貨跟柏二哥比,你得承認他再犯蠢,本質上也還是一個聰明人,比那些扶不上牆的阿斗可強多了。相比于永遠都活在黑暗里,讓自己的心靈活在桎梏中,他有什麼理由不去認回錦哥兒?
靠近自己的兒子意味著身心的解放,得遇新生,放棄自己的兒子意味著繼續活在地獄里直到身體老死,換做是你,你會做出錯誤的選擇?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不可能,他又不……」
啷一聲,有重物倒地的聲音,大黑狗猛地躥了起來,狂吠不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