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吭聲,顏舜華頓了頓,將手中的茶杯慢慢放下了,滿臉嚴肅。
「婉婉,我不單純是為了錦哥兒考慮,也不單純是因為他是二姐的夫家人,所以才會跟你說這番看著是開解又像是安慰的話。柏二哥自身的經歷,其實遠比你要所能夠想象得到的要復雜,以及,不幸。
當然了,不能夠因為他不幸,所以就可以無視他曾經帶給你的痛苦。而且,除了你的事情之外,他也犯過其他的罪惡。我知道之後,心中也是惡感難消,甚至為此還跟他起了爭執。
但是人並不能單純地定義他是好還是壞,就像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那樣,中間會有一大片的過渡地帶,是模糊得不得了的甚至是沒有辦法去說清楚的灰色。
你已經經歷了他帶給你的痛苦,甚至因為他的再一次出現,仍舊會經歷他再一次帶給你的折磨,但是婉婉,這一次不一樣了。
不單只他不一樣,你也不一樣了。你們中間,最重要的一點,是有錦哥兒存在。
不管最後你們之間的恩怨能不能夠化解,錦哥兒都會是你們兩人之間牢不可破的紐帶,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可以打斷你們之間的這一種聯系。
哪怕是死亡,也改變不了你和他是錦哥兒的父母這樣的身份。
哪怕你認為這樣的聯系是孽緣,你也得去面對它。擺月兌不了,也不願意接受,那就用你的心,用你的本能,去面對。
能夠努力的地方就努力,實在不能夠努力的地方也不必過于勉強自己。慢慢地熬到自己釋然的那一天,或者只要熬到錦哥兒長大了,能夠自己承擔自己的人生了為止。
相信我,時間會給你答案的。」
哪怕只是無解,那也會是一種答案。
顏舜華在心里默默地補充了一句,不再說話。
霍婉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顏舜華都懷疑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卻終于開了口。
「姑娘,其實我心里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最好的辦法不過如此。雖然我不想面對他,但是如您所說,我能夠帶著錦哥兒躲到哪里去,又能夠躲多久?
柏家不是平民百姓,雖然姑娘您未來的夫家地位不低,可以碾壓一切,可是可惜的是,我卻不能躲,雖然您願意幫忙,世子爺也會順從您的意願安排我母子倆的去處。
但我真的躲了,也甘心讓錦哥兒一輩子都做個默默無聞的人,那勢必會讓那人成為您和世子爺終日要去面對的麻煩。
即便這樣的麻煩在世子爺看來很小,甚至是小到不值一提,可終歸還會是麻煩,尤其是,他還是二小姐夫婿的親哥哥。
他不能動搖定國公府,卻肯定會給顏家帶來不自在,一日不將我們母子倆逼出來,一日就不會甘心的,如果他是您所說的那種迫切需要兒子認他這個父親的人,他這樣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的人,就一定會那樣做。
我不願意給您和顏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否則我就是忘恩負義的小人,死了也沒有辦法面對一直盼望我能夠與人為善的爹娘。」
所以她退無可退,因為壓根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只是她之前看著平靜如水,實際上情感上到底還是怯懦了,所以下意識地回避了這個問題,不願意去想,也不想要去面對,甚至在知道那個人離開的時候,還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僥幸地以為,可以躲過一劫,日後興許還是能夠萬事大吉。
可是這是多麼自欺欺人的想法啊?天真幼稚到一如最初在船上與他共處之時,以為他會放過自己。
既然當初在地窖里的時候,他都能夠忍住不作惡,為什麼在獨處沒有別的人在時,他不能夠繼續實行他那有限度的善良?
她曾經真切地哀求過他,可惜到頭來,他卻是個再偽善不過的人,不顧她的意願,一次又一次的侵犯……
霍婉婉想到這里,俏臉又扭曲起來,眼淚不在,雙眼反而是有憤怒的火焰撲出來。
如果從一開始就表現的像一個惡人,那麼作惡是理所當然的,她也不會想到要去跪求他放過自己,不會心存希冀。
可是偏偏她心中曾經有過動搖,以為自己運氣不太差,在惡人堆里好歹遇到了個還有良知未泯的人,哪怕是矮個子里挑高個,她也以為自己可以短暫地歇口氣了。
但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被拐時她未曾絕望,看著顏舜華成功逃跑後,她甚至還心情不錯,直到最後被迫承受那股痛楚,她才知道原來生不如死是那樣讓人窒息不能的感覺。
她尋死,卻死不成。她不想活,最後卻偏偏依賴著他在她身上遺留下來的血脈而存活至今,甚至偶爾,心里也會閃過一絲慶幸來。
慶幸因為自己遭遇了不幸,所以才得以擁有一個那麼善良那麼美好的兒子。雖然如果時間重來,她認為自己未必會有那樣的勇氣,為了得到一個這樣猶如神賜給她的孩子,而去與惡魔一般的男人相遇……
霍婉婉的指尖深深地陷入到掌心中,直到血珠滴落,被顏舜華皺著眉頭喝止,才回過神來,停止了無意識的自殘舉止。
「短時間內,他看著不像是會回來的樣子,畢竟他身上的麻煩太多,想要好好地跟孩子相處,而不給你們帶來麻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用不著這麼緊張。
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逼你,立刻就要想出辦法來應對將來必定會發生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你,希望你從現在開始就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婉婉,錦哥兒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是對你的依賴卻像大多數的孩子那樣,所以你還是拿個主意,讓自己的心也定下來,真正地恢復到往日的平靜吧。」
顏舜華拿起杯子,將里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便站了起來,霍婉婉也跟著站起身來,想要送她出去。
「以後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反正要是始終不願意面對他,那我就去跟沈靖淵說,讓他幫忙安排你們的去處,時間上越快越好,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而他也的確會給我們帶來一些麻煩。
但是還是那句話,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該怎麼處理當然以你的意願為主,我無條件的站在你這一邊。
哦,對了,差點忘記了,剛才說的那些話,通通都不是最主要的。我今天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告訴你,我身邊的暗衛,有人看上你了。
問了一下,時間還跨越得很長,喜歡你有好幾年的樣子。
你要是願意的話,那我就安排你們見見面,日後找機會接觸一下。要是沒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就回絕人家了,免得一個大男人總是在角落里玩單相思,讓人哭笑不得,又是心酸又是牙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