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邦不否認那一夜的放縱給自己帶來的滿足與歡愉,但他也沒有辦法去無視清醒後所帶來的結果。
在甲七瘋狂地想要自殺的那幾天,沈邦才真正地體會到了心碎到要崩潰的感覺。
從前那些因為秘密的愛戀而不能公諸于眾的煎熬時光,現在回想起來,那也是一種幸福。
愛而不得是苦的話,那只是一個人釀的苦酒,因為心甘情願,品嘗起來其實也會有幻想中的甘甜。
不擇手段去佔有,得到即失去。當時倒是陷入激∣情的歡喜狂潮了,可清醒過後,樂極生悲。
他們之間別說繼續最初相識時的好感了,就連普通的上下級關系都難以維持。
不,實際上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對方。如果他只滿足于剎那的身體歡愉的話,他如今就不會感到無上的痛苦與悔恨。
他愛甲七.+du.,但卻親手毀了他。如果這也叫愛的話,那所謂的愛情一定是痛苦的化身,所謂的婚姻家庭一定也是天底下最大的謊言與笑話。
在看見甲七自那一日後越來越不苟言笑的蒼白的臉,還有越來越頹唐萎靡的氣場,他就恨不得沖過去遞上劍,讓甲七一劍殺死他報仇雪恨。
如果能夠以一死換回來甲七不再蜷縮在角落里郁郁寡歡,當自己是個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東西那樣自殘的話,沈邦覺得自刎謝罪這個選擇也很不錯。
在短短一天內第十次救回來甲七之後,某一個瞬間他完全崩潰了,對自己下了手。
但顏舜華身邊隱藏著的就連他也不知道真面目的暗衛出手擊偏了劍救下了他,然後她也出現了,面無表情地說了幾句話就甩袖而去。
「雖然你的命屬于沈靖淵,但是不想活的人活著也生不如死。
好歹相識一場,我就替沈靖淵應了你這個‘以死謝罪’的請求。但在自我了斷之前,請先殺了甲七這個不屬于我的麻煩,如此,就算我們之間一了百了無拖無欠了。」
沈邦低下頭去,企圖掩飾突然涌出來的熱淚。
從前害怕被甲七拒絕與遠離,不敢告白,只能不遠不近地守著,時而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時而發瘋將那些圍上來的女人偷偷趕走,惹惱人被吼,心里一邊得意一邊苦澀卻也還能笑著面對,心懷渺茫的希望,希冀終有一天可以打動對方,闖進他的內心世界。
從前害怕被甲七說惡心,告白後果真被罵惡心,痛苦過後卻還是勇敢地往前推進,與此同時也逼著他哄著他拖著他一塊,想要一直並肩走下去。
到不了那個所謂的天堂,哪怕是地獄,他也想拉上他一起去那傳說中最為難覓的十八層。
可是原來所有這些擔心害怕都是不必要的,或者說,並不會是引發他最大痛苦的事情。
他所畏懼的,並不是甲七不愛他,而是因為他的愛,讓甲七受到困擾,痛苦得甚至要自殺,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沈邦突然淚流滿面,讓顏舜華嚇了一跳。
甲七多次自殺未遂時他沒哭,他自己心理崩潰自殺未遂被她罵時他也沒哭,時隔多日,他卻控制不住地流下淚水。
愛而不得只是遺憾而已,但因己之故導致對方喪失了生的樂趣與意志,卻是讓人恐懼得無以復加的事情。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哪怕理解,不曾親身經歷過的人都是沒辦法真正明了的。
顏舜華此刻就是這般。
雖然一開始不知道他為什麼失控,但在換位思維後,她才嘆息,不單止甲七需要心理疏導,沈邦其實也同樣需要。
在沈邦眼里,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如果不是因為顏舜華的及時出現制止並打消了他自殺謝罪的想法,恐怕他如今早已魂歸地府。
他心里仍舊認定自己該死,理智回歸的如今,卻再也無法輕易拔劍了。
就如顏舜華所說,他的命是沈靖淵的。除了自然之力,唯有對方才有權利主宰他在人世的去留。
「想開點,不管怎麼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事情也都過去了不是嗎?
開心也好,傷心也罷,都是從前的事情,過眼雲煙,何必介懷?
幸與不幸,換個角度換個時間換個場合就會有不一樣的解釋,實在沒必要太過執著的。」
過去的不管是愛恨情仇,還是是非對錯,過去就是過去,永遠不會再重來。
只是她說得輕松,沈邦卻沒有辦法立刻收住眼淚,顏舜華默然無語。
旁觀者看得再透徹,講述得再誠摯明了,當局者知道得再清楚不過,該痛苦的還是會痛苦,該徬徨的還是會徬徨。
就像患了重感冒一樣,整個人都疲憊倦怠得不行,喉嚨痛,鼻塞流涕,終日控制不住地咳嗽,甚至還會發高燒,這所有的癥狀,都是慢慢來的。
哪怕用了藥,也往往要走一個過程,所有不適才會逐漸減退直至消失,完全好轉。
在吹了好半晌夜風,陸續有暗衛拿著各種工具回來挖坑後,沈邦才收斂了情緒,重新回到洞旁當一個潑屎官。
顏舜華並沒有回去睡覺,一直在人群當中穿梭來回。
直到所有坑洞都挖好,而出去尋屎的暗衛們也臭哄哄地扛著麻袋回來為止,天色微熹。
「所有人听令,原地休息,不得隨意走動!」
她說完便叫上沈邦,慢條斯理地走了。
「不管他們真的好嗎?恐怕會出事。」
沈邦不明白她想要干什麼,或者說,有所猜測卻不敢相信。
「總要受些苦才會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說得再多,也不如讓他們親身經歷一次。」
顏舜華回到帳篷便打發沈邦去外圍看看霍婉婉母子倆到哪了,自己則進了藥帳。
甲七正在一旁守著柏潤之,見她進來立刻站起來行禮。
「一直沒醒?」
她揮了揮手示意不用多禮,上前仔細端祥了一番。
柏潤之的臉色依舊潮紅,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蒼白感。
更為顯眼的是,哪怕昏迷不醒,他的身體也像燃燒著的大火一樣,發著抖,間或抽∣搐,亢奮得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