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均的確是與德公公相處得非常好。
他非但不害怕渾身是傷起初還死氣沉沉一臉灰敗的德公公,反而每天見到他都要笑得見牙不見眼,每一回總要往他身上撲,即便被大人喝斥了,也總是不肯離開,只是小嘴一扁,兩眼淚汪汪地看到你心頭發軟,最後同意他留下為止,才破啼為笑。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的確是非常奇妙。
「如果德公公沒有遭逢大難的話,能夠平平安安的留在村中頤養天年,那就好了。」
「此言差矣,倘若他並沒有武功被廢,恐怕不單只是他自己不會有這個想法,就連皇上也並不會允許他輕易退休。他正值巔峰時期,如果此時就退了下來榮養的話,未免也太過可惜他的一身武功。」
沈靖淵一語道破,顏舜華又懊惱起來。
「到底是我輕敵了,如果當初沒有讓大部分的暗衛都叫去海邊訓練的話,就算是用人海戰術,磨都磨死敢前來刺殺的人。
當時德公公一人應敵,以至重傷。我應該對此負責任。」
「這跟你沒有多大關系,他的職責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你,只是沒有想到被派來的人是武功高手,而且看樣子身手並不弱于他,才會被重傷至此。
禍兮福之所伏,對于他來說雖然有些遺憾,但是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能夠被你接納,並成功留在大後方,他已經可以安享晚年,注定了會壽終正寢。」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德公公經脈受到這麼重的傷並且神情陰郁,恐怕他都要懷疑這老家伙是不是故意讓自己傷成這樣子,才好趁機向皇帝提出榮養的。
要知道宮中危機四伏,像德公公這樣的老人精,為了後半輩子的平安無事,還真的是很有可能對自己下狠手賭一把的。
賭錯了,最差也不過是丟了一條命。賭對了,那就是半世的榮華富貴,最不濟也是有衣能穿有飯能吃,還有人送終。
想到牛一均對德公公的粘糊勁,沈靖淵挑了挑眉。
這小家伙入了德公公的眼,從小被教導的話,將來恐怕是會有一番造化的。
他把這個猜測跟她說了,卻立即引來反來了顏舜華的驚呼。
「德公公再厲害,也是個太監吧?要是牛牛全都學了他去,將來豈不是要自宮,跑到宮里頭去生活?你別胡說八道的,這事情也太驚悚了。」
沈靖淵哭笑不得,她的想象力也實在是太過豐富。
「浮想聯翩的人到底是誰?明明就是你自己在胡說八道。神算子牛丁山的嫡長孫,皇家誰敢要?」
他不提這茬,顏舜華都完全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你見過牛爺爺嗎?我已經好多好多年沒有見過他了。以前他跟祖父其實挺要好的,但是祖父去世他居然也沒有回來送他一程。
不知道老人家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沒有辦法趕回來。要不然的話,按照他們的交情,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會出現的才對。」
因為這樣的猜測,牛大力有很長一段時間心情非常的低落,就害怕自己的祖父倒在哪里,沒人知道,以致沒有辦法及時替他拾骨送葬。
「應該不會,前年我在京郊我還曾經見到過他。只不過他的行蹤向來成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想要打探到還真的不太容易。」
除非是劉丁山自己願意被人發現,否則的話,這個世界上能夠抓住他的行蹤的人,還真的是沒有。
听他這麼說,顏舜華就有些喪氣。
「怕老人家還真的是太能跑了。大姐跟大姐夫他們成親的時候,他只是出現了一小會,住了一段時間就跑了,時至今日也沒有再回過村里頭。
你不知道,大姐夫以前小時候一直都常住我們家,一開始完全就像是個野孩子沒人管,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要不是後來大姐夫自己的生活能力還算蠻強的,並且人又勤快,我真的很懷疑,如果不讓他住到我們家來,他會不會早就餓死了。」
沈靖淵笑了。
「怎麼會呢?神算子天機妙算,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孫子無憂,所以才敢放心離開的。他之所以那麼長時間都不回家來探望孫子與重孫子,大概還是有些苦衷的吧。」
本是非凡的人,總是有一些比較特別的忌諱。
好比如牛丁山,作為神算子,一如醫者不能自醫,他也沒有辦法算出自己的命運。
但是與他親緣深厚的人他卻是可以算上一算的,只不過因為親近之人與他血緣深厚,很有可能會顯露他自身的某些命運軌跡,所以他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多得多。
而在教會了孫子能夠獨立自主之後,牛丁山便把人托付給了顏家,自此常年游歷在外並不回村,可見他應該是很早之前就替孫子牛大力卜了卦的。
大概卦象還是有那麼一些妨礙,所以牛丁山才沒有選擇留在孫子身邊,照顧到他長大成人,甚至在牛大力娶妻生子之後,完全退出了他的生活。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牛爺爺到底有什麼苦衷,但是我想你說的應該是對的。因為按照以前的印象來看,他們祖孫倆的感情很好,一直以來牛爺爺也都非常的看重大姐夫這一個獨孫。
但是不管是什麼苦衷,也不應該一年到頭連點音訊都沒有吧?
不過問大姐夫他們的生活還好說,畢竟他們已經組建了小家庭,也代表著他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是牛爺爺卻連自己的生活也不透露給家人知道,讓大姐夫他們都擔心不已,這就太過分了。
畢竟他也年紀不小了,總是在外面漂泊,也不知道為的是什麼,又不是重名重利或者重權重勢的人。」
對于心性淡泊的牛丁山來說,老婆孩子熱炕頭,不才是應該他的人生理想嗎?牛大力就是這樣的人,也這樣做了。
如果牛丁山願意回來的話,與孫子孫媳還重孫一起,共聚天倫,那就真的是安享晚年了。
她不明白老人家到底有什麼可猶豫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