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是很熱,安均去堂屋另一邊兒的里屋看了下,那間屋子該是三舅以前住的,牆上不但掛著一頂草帽,還有一個煙斗,床頭放著一個木盒子,木盒子是打開的,里面是滿滿的煙草,看來是剛買的。
人這一輩子也是奇怪,說沒就沒了。
安均剛想出屋,就見玲子站在她身後,雖然天氣很熱,她還是被嚇的顫了一下,終是忍不住出聲道,「你怎麼過來了?這可把我嚇的。」
玲子的眼楮還很紅,看了安均一眼就低下了頭,接著便在屋子里收拾了起來,她在整理明天出殯燒的衣服,還有隨著入殮的一些東西。
現在爹不在了,這些舊物留著也沒用,倒不如跟著爹一起去了。
看著低頭不語的玲子,安均有些不知所措,難不成她說錯了什麼話,又勾起了人家的傷心事?還是這姑娘太敏感了?
*「玲子?用不用我幫你?」
玲子婉拒道,「表嫂你在一旁歇著就是,這些瑣事我自己能行。」
安均頗感欣慰,好孩子啊,能自理的姑娘都是好孩子,若是還喜歡伺候人那就更好了……
這時從院門處一下子進來不少人,安均從窗子往外看去,前面打頭的是個精神灼爍的老頭兒,六七十歲的年紀,有一個十幾歲的大男孩在他身旁跟著。
往後是一個老太太,看樣子就是個迷糊的,因為她的眼楮不是往前看,而是恍惚的四處亂瞅,她身旁跟著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人,婦人生的面相不錯,人也挺精神。
再後面是一個比較發福的女人,這個女人看起來就不太好惹,安均不用猜就知道她是大舅媽,因為這人頭上正圍著紗布,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估計打完架就沒換。
最後面幾人由于前面的人遮擋,安均看的並不是太清楚,她踫了下玲子的胳膊,「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嗎?不知是要干什麼。」
玲子也正在往外看,听到安均的話便回道,「前面是二爺爺,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旁邊的是老二家的媳婦,這個是最壞的,陰壞陰壞的!」
看著玲子那個咬牙切齒的勁兒,安居有些不明白,「你是不是說錯了?還是搶地的那個不是大舅媽?」
就听玲子憤憤道,「老大家的媳婦就是個耍橫撒潑的婆娘,要說壞心眼倒是不多,這個才真不是東西,不過以後我離了夏侯家,就跟她沒關系了。」
說完這些,玲子又繼續收拾東西,看樣子她是沒打算理外面那些人,見她不想多說,安均也沒再多問。
雖然玲子不想理外面的人,但安均還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外面的太陽已經小了不少,她便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安均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兒山的呼格,她疾步向前,「你剛才干什麼去了?也不留個信兒。」
呼格倚著門框看安均,看了一會兒便伸出右手握住了安均的,不過只一下他便放開了,那動作雖快,可安均是被模的那個,她當然能感覺的到。
「你搞什麼?」
呼格頗是落寞的道,「媳婦,一會兒我就要道歉了,心里沒底,你安慰我一下。」
一听道歉,再看看院里的陣勢,安均就全明白了,合著這些人們是來看她家男人道歉的!怪不得來了這麼多!
安均特真誠的看著呼格,「你放心,今天這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呼土那麼八卦,不知能不能憋得住,但是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你跟大舅媽道歉都是為了三舅能夠順利下葬,所以我不會看不起你的!」
呼格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然後離開倚著的門,高大的身子向最前邊兒走了去,他長得高大,又沒什麼表情,所以他這一往人前走,人們都給讓了下道兒。
他先是挨個的叫人,姥娘,二姥爺,舅舅,表舅的,一叫就是一大串兒……
等他叫完了,二姥爺擺了擺手道,「既然你叫我一聲二姥爺,那麼今天的事我就給說道說道,別管是誰的對錯,你傷了長輩總是不對,這也怪不得你大舅母挑理,今兒個大家都在,你大舅母也不要別的場面,只是想讓你道個歉,你是個什麼意思?」
呼格態度特誠懇,低著頭,弓著腰,雖然這個動作跟他的身形極不相稱,但他還是做了,為了他三舅能夠早日下葬。
當然不只動作到位,他回的話也算中听,「都听二姥爺的,我年紀輕不懂事,今日沖撞了大舅母,跟她道個歉是應該的。」
說完這些,呼格就維持著這個低頭彎腰的動作站到了他大舅母面前,「大舅母,今日的事是我不對,您別跟我一般見識,哪日您若清閑了就去外甥家坐坐,我去山上給您獵幾只袍子炖炖,權當賠罪。」
大舅母個頭不高,就算呼格彎著腰也比她高一大截,壓迫感很強,她像似並不願多和呼格說這事,只道,「今兒個的事就算了,只是這姥娘門上,你倆舅舅畢竟還都在,以後辦事看著他們的面子些,別再莽撞。」
呼格回道,「都听大舅母的。」
到這兒兩人就再沒有交流了,其他人也沒多說話的,安均在一旁看的有些不解,事情鬧得也不小,怎麼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呢?
下邊兒就是二姥爺和幾個管事的一起安排明天出殯的事,比如誰抬棺,兩伙抬棺的人怎麼換班兒,還有誰在前邊領頭走,墳地那邊兒誰看著……
他們說的那些人名,安均都沒听過,索性也沒再繼續在外面待著,而是去了屋里陪玲子。
這會兒玲子已經把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有一包是三舅平日里穿的衣服,听玲子的意思是這些衣服明天都會燒了。
還有一包是三舅用過的東西,有喝水的杯子,還有牆上的煙槍,反正零零碎碎的收拾了不少,據說這些是一起入棺的。
等玲子收拾好東西,安均把人拉到了一邊兒,「你跟我說說上午的事,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表舅母應該沒跟我說實話,或是瞞了什麼。」
她之所以會這麼想,倒不是懷疑表舅母的人品,只是單純的覺得剛才道歉那一幕太邪門兒,就算大舅母想把呼格從這事里擇出去,不讓他跟著摻和,但態度也太好了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