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左右,鎮西的新房建好之後,安家在靖翎先生的示意下,把鎮東所有居民都遷到了圍牆之外的鎮西,好給已經行至清安縣的六皇子的私兵們騰位置。
有些不願搬遷的,都被安周兩家的護衛和衙門的衙役,用刀架著脖子請了出去。
不過安大老爺仁義,給每戶從鎮東遷居到鎮西的人家,按人頭每人補了五兩銀子的安家費。
如此,總算平息了那些鎮東老居民們的憤怒。
岑家和沈家人,原先也住在鎮東,他們兩家自然也被人請出鎮東,住進了鎮西的新院子。本來岑二娘想將岑家和沈家遷到臨縣——林安縣,與敬知縣做鄰居。
可遭到了岑二爺和岑大郎的極力反對。
岑二爺是因受了岑墨山的囑托,想留在安坪鎮就近監視六皇子私兵的訓練情況,以及馮高兩家背地里的動作,好及時反饋給岑墨山,讓他知曉。
岑大郎就不必說了,他還想混進六皇子的私兵隊伍,與他們一起訓練。好將這支馮家和聖上出資構建的精銳之兵,暗中掌握到自己手里,方便他以後報仇奪天下。
岑二娘拗不過這對吃了秤砣鐵了心的父子,只得陪他們住進了鎮西的新院子。
在遷居時,安家特地照顧沈家和岑家,把他們安排住進了鎮西風景最好、最僻靜的兩座相連的院子。
岑家新院子西側有一個果園,東側與沈宅相連。南側有兩座小山丘,北側是數頃一望無際的肥沃良田。里面的院落構造、亭台樓閣、假山水榭,是安三少遣人參照岑家舊宅布置的。比之岑家在鎮東的那座院子,也不差什麼。
岑家眾人對此表示很滿意,交口稱贊了安三少。連岑二爺都難得和顏悅色地贊安三少有心了。
安三少收獲了岑家一大家子的贊美和感激之詞,快樂的同時仍不禁傷懷︰他馬上就要隨祖父和二祖父,帶著一群安家護衛,與安家旁支的族人一並撤離安坪鎮,去容州了。
安三少不想離開岑家。不想和嚴厲博學的先生、柔婉可親的師母、爽直俠義的大郎師弟、活潑懂事的三郎師弟,以及最最睿智、狡黠、善良、勇敢、體貼、可愛的二郎師弟,不告而別。
他帶著三十幾名安家護衛幫著岑家和沈家搬到新居安置下來後。便將岑二爺、岑大郎、岑二娘,請到了岑二爺新書房書架後的密室里,告訴他們,他明日就要隨家人離開。只是他們的行動屬于機密。他懇求岑二爺三人為他保密。免得走漏風聲。為安家招來禍患。
本來岑二爺三人遷移新居,個個都情緒高昂。一听到安三少說他就要走了,大家的情緒瞬時就低落了。
岑二爺最先打破悲戚戚的沉默,對安三少道︰「我猜你們也是時候離去。馮高兩家為六皇子招募的私兵,已經駐扎到了清安縣縣城外,最遲兩日後,便會進入安坪鎮。你們明日離開,是明智的選擇。剛好可以與他們錯開。」
「不過。我想馮高兩家的人,這兩日會有所防範。你們出行的時候,要多多留心,別落入了別人的圈套。」岑二爺拍拍安三少低垂的腦袋︰「過去一年多的時間,為師把你該學的,府試可能考到的內容,都全數傳授于你。」
「之前我也把接下來大半年內的功課,都布置下來,交給了你祖父。你去容州後,先定下心閉門苦讀三月,等到中秋左右,就啟程去京城吧。我已寫信給了我族兄,你去京城後,就住到他府上。我族兄的地址,我也夾在功課里,一並給了你祖父……」
「先生……」安三少突然跪在地上,撲到了岑二爺懷里,把腦袋緊緊貼著他的月復部,嗷嗷叫起來︰「我不想離開您啊!」
他的淚水已蔓延至眼眶,就要落出。他需要以極強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哭。先生和二郎師弟都看不起流淚的男子,他不能在臨別時還讓他們厭煩。
岑二爺被安三少撲得往後一仰,若不是坐在他旁邊的岑大郎快速起身扶住了他,他就要被安三少趴倒在地!
「起開!」岑二爺對著一直重復「我不想離開您」的安三少咆哮道︰「成何體統!還不給我滾起來站好!」
「師兄,別跪了。」岑二娘走到安三少身側,伸手把他拉起來。
「二郎師弟,師兄也舍不得離開你哪!」安三少順勢站起來,听從內心的支配,壯著膽子把岑二娘整個抱在了懷里。
岑二娘頓時懵了。傻傻被他抱住,一時忘了推開他。
安三少像抱住求生的稻草那般死死捁住岑二娘,不讓她掙月兌︰「別動,就讓師兄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已習慣了隔三差五見到她,看到她的笑顏,听到她的聲音;也習慣了每當遇上什麼難解之事,便向她求助,討要法子,她的辦法總是最好的;更加習慣了時不時抱著一堆農書和精致的小玩意兒,送到她面前,听她聲音甜軟地和他說謝謝……
他習慣有事沒事,都想找她。哪怕只看看她,和她寒暄幾句,他都覺著心安和滿足。可馬上他就要和她長別,此後或許經年,他和她都無法再會。
安三少把岑二娘的臉按在他的心口,讓她听他的心跳,讓她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她。
那樣熾烈如鼓的心跳聲,听得岑二娘渾身發顫,不想被感動的,而是被嚇的和被氣的。她一黃花大閨女,一時不防,居然被視作兄長的安三吃了豆腐!
岑二娘滿心慌張和郁忿,想推開安三少,卻發現她不管怎麼用力,都撼動不了他分毫。她欲開口說話,嘴都被安三少的大手按住了,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岑二娘氣急︰什麼離愁別緒都被安三少搞沒了。她好想一鞭子抽死他啊!混蛋!她的鼻子和嘴都被他捂住,快沒法呼吸了啊!
棒椎安三,你快松手呀!岑二娘恨不得大叫出來,可惜不能。
「夠了!你當我們是死人呀?!」岑大郎年輕氣盛,不及岑二爺會忍,在安三少抱住岑二娘半柱香仍不撒手後,終于忍無可忍沖過去,拉開了妹妹和安三少,揍了死小子安三少一拳︰「君子動口不動手,你給我適可而止!」
岑二爺無奈地覷了眼氣昏頭說錯了話的大兒,「大郎,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這麼用的。唉!你念了這麼多年書,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父親!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您沒看到二郎被這家伙佔便宜了嗎?!」岑大郎呼呼喘著氣指著安三少︰「我看這小子就是欠揍!我之前再三警告他,不準對二郎動手動腳,他居然敢當著我的面犯事……」
「退下!」岑二爺大喝一聲,「大郎,不許揮拳頭,只有沒腦子的莽夫,才會動不動就打架。」
安三少拿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漬,呲了呲嘴,心說︰大郎師弟到底吃什麼長大的啊,力氣怎麼這麼大!牙齒都被他打松了。痛死啦!
他感動地望著喝停了岑大郎的岑二爺︰「先生,還是您好。」
「當然,先生我對你,自然是好的。」岑二爺把安三少從地上扶起,讓岑大郎去外面書房給他拿筆紙進來,由他口述,岑二娘執筆,寫了整整十大張紙的書目和條令,讓安三少回去參照他留給他的書籍背誦默寫。說是默寫了這些,就能百分百穩中進士。
岑二爺怕安三少偷懶,把紙條偷偷扔了,特地囑咐岑大郎,一會兒等安三少回安府時,親自揣著紙送他回去,然後把那十張紙交給安大老爺,讓他督促安三少學習。
岑二爺見岑二娘把他說的話都一字不漏地記下了,就揮手讓她先出去,回房休息,由他和岑大郎與安三少話別。
安三少被岑家父子折騰得一點兒傷感都沒了,他心里愁苦得很︰那十張紙的任務,什麼時候背得完啊?!簡直是要命!
沖動是魔鬼!他怎麼就當著先生和大郎師弟的面,抱了二郎師弟呢?要抱也應該背著他們干啊。真是失策!安三少後悔不迭,可惜為時已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