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再不最初的淺綠,而是變成了一叢郁郁蔥蔥的翠竹,腳邊還有幾株蘭草,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躍然紙上。
碧嬤嬤進入內殿,「公主,該用早膳了。」
江若寧使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睡熟的慕容瑯,「還有一些就完成了,繪畫之中,最忌被人打擾。」
碧嬤嬤目瞪口呆地站在一側,定定地看著畫卷,近看畫布上凹突不平,可立在三尺開外,就會發現這畫卷上的人栩栩如生,就似慕容瑯真站在這里一般,手里拿著一把折扇,衣袂飄飛,真真是公子如玉,俊美得如同天人一般。
江若寧低聲道︰「讓小高子把瑯世子移到涼榻上,他這會子睡沉了,想來不易醒。」
慕容瑯睡得還真沉,被小高子與另兩個小太監抬到涼榻上,他只低哼兩聲,表示自己的不滿,在涼榻上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碧嬤嬤取了薄衾,小心地蓋在他身上。
江若寧還有繪畫,慕容瑯睡得沉穩。
左仔等人奉令到宮門外候著,說好了今日鳳歌公主要出宮,他們是來接人的。
可一等就等到了散朝時,看著文武百官陸續離官,竟未見到自家世子與公主。
容王道︰「鳳歌與世子還沒出來?」
左仔道︰「世子說好讓我們一早來接的,這都快晌午了。」
容王對身邊的隨從道︰「遣人去宮里瞧瞧。」落音,又道︰「罷了。本王親自走一趟。」
*
翠薇宮。
昨日,太上皇見翠淺來借他的衣袍,多問了兩句,心下好奇,未到中午就到翠薇宮一探究竟。
太上皇在半道上又遇到了皇帝,父子倆相約而至,正要進去,又見容王也到了。
容王揖手道︰「拜見父皇!見過皇兄!」
太上皇道︰「昨兒黃昏,若兒讓宮娥來借朕的衣袍,還只要素雅的。說要給子寧繪像。朕有些好奇特意來看看。」
碧嬤嬤、翠濃、小高子等人接駕行禮。
皇帝道︰「鳳歌呢?」
「回皇上,公主在半個時辰前繪好了瑯世子的畫像,這會子正困乏得緊,剛歇下。」
一夜未睡。
太上皇道︰「若兒的畫擺在哪兒的?」
「在大殿。」
父子三人步入大殿。大殿一側擺放著一幅彩繪圖。與早前的《游西岳》手法相似。但畫風卻截然不同,《游西岳》的畫風是壯麗、熱烈;而這幅則是清新、淡雅、溫潤,以幾樹翠竹為背景。一個白袍少年手握折扇,溫潤如玉,神態悠閑,舉止灑月兌,宛如仙人。
容王看著畫中人,第一反應︰他那個紈褲兒子居然擁有這等謫仙之姿?可那眉眼、神態,不是慕容瑯還是誰。
太上皇雙手負後,圍著畫像來回踱步,近看之後再遠看,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遠看更耐看了,乍一看還以為是真人。
「如若兒自小在皇家長大,用心善培養,其才華更勝,唉……瞧瞧這畫,繪得多好,想起那些文臣們看到《游西岳》時的樣子,朕就痛快,誰說我們皇家就只養出刁蠻公主、紈褲皇子,若兒就是個驕傲嘛!」
皇帝若有所思地道︰「明君創盛世,文章留千古。朕看若兒這畫就能留傳後世,她做什麼捕快,就應該入翰林院做做學問,父皇,你說是吧?」
容王立時汗水直冒,幸而江若寧是個女子,若是男子,以太上皇、皇帝的愛才之心,還不得送入翰林院做學問。
太上皇的眼楮鎖定在畫面的一處空白處,上面寫著「謙謙公子,溫潤如玉」,「這是誰寫的?」
碧嬤嬤瞧了一眼,「稟太上皇,這是鳳歌公主留的字。」
太上皇指著字道︰「這字不錯,強勁有力,游刃有余。」他抬起右手臂,在里面掏了半晌,掏出了一枚印鑒,太上皇放在嘴里哈了又哈,握著印鑒往上面一按。
容王瞪大眼楮,但見上面是「慕容璦之印」五個紅艷艷的篆刻小字。
不用問,這上太上皇給鳳歌取的名字。
「慕容璦,父皇是說這是鳳歌的名?」
太上皇呵呵一笑,「若兒是個好孩子,我昨兒想了許久,就覺得一個‘璦’字方可示我與順娘對她的疼愛,她不僅是我們皇家的掌上明珠,也是我們大燕最尊貴的公主。」
璦,玉字旁一個愛字,也是愛她之意。
太上皇很是歡喜地看著江若寧的字,「這字不錯,頗有朕年輕時候的風骨。」
皇帝歪頭想著︰繪得這麼好,要不要讓江若寧也給自己繪一幅呢?
這是肯定要繪的。
昨日看到《游西岳》,皇帝也想擁有一幅自己的畫像。
父子三人正瞧得起勁,只听一側靜立大總管突然失聲驚呼一聲,直引得皇帝面容微冷。
大總管忙道︰「稟皇上,這畫里另有乾坤,剛才老奴站在那側,方才發現那竹畔湖光里倒映著容王的頭像。」
皇帝吃驚不小。
大總管比劃著,站在大總管的方位,再看畫像,正巧發現其間真有一個倒影,那精致的五官不正是現在的容王麼?
一幅畫,繪的是慕容瑯,卻將容王的容貌倒映在湖光之中,站在暗自再看,那倒映的影子就更明顯了,早前只顧著近看,誰也不曾留意到這點。
*
東偏殿,慕容瑯一覺醒來,看到屋子里刺目的眼光,大聲道︰「來人!」
小高子答道︰「瑯世子有何吩咐?」
「什麼時辰了!」
「快到晌午了。」
慕容瑯輕呼一聲,「與母妃說好的,今日要回容王府用午膳。該打!怎麼就睡過頭了,來人啊,快將鳳歌妹妹喚起來,我們得出宮回容王府。」
小高子站著未動。
就連太上皇、皇帝都特意叮囑「讓鳳歌再睡會兒罷」言辭之間,多是對公主的偏寵,他可不會去叫人。
慕容瑯見他未動,抬腿就踹了一下,「翠薇宮就沒個得力的!」自己提著袍子直往後殿跑,一邊跑一邊大喊︰「鳳歌!鳳歌!我們得回容王府了!這都晌午了!」
江若寧原就睡覺淺,听到一陣叫喊聲,揚了揚手臂,「能不能讓我再睡會兒?」
「要到晌午了,母妃還在家等我們回去用膳呢。」
江若寧低低地應了一聲。
翠淺近了榻前,「公主,太上皇、皇上都到了,正在大殿看畫呢。」
慕容瑯這才憶起,讓江若寧給他畫像的事,「妹妹快起來,我去大殿等你。」
啊——
那就是他嗎?
慕容瑯放緩了腳步,直勾勾地盯著畫上的男子,他怎麼長得這麼帥,哪里是凡間貴公子,分明就是一個謫仙嘛,瞧瞧這風度?看看那模樣。
慕容瑯立時揚了揚頭,一溜煙近了跟前,笑得見眉不見眼,「嘖嘖!妹妹的畫技真高,把我慕容瑯的風度都畫出來了,畫得像,畫得太像了!」
太上皇扁了扁嘴︰臭小子就得瑟吧!「要不是你們的臉一樣,老子還真以為是畫錯了,就你這樣的紈褲,也能畫成這等風采來。」
慕容瑯呵呵一笑,「皇祖父,這不是你長得好,我爹長得好,生了個我,隨了你們也長得好,瞧瞧這畫上的人,若小王是個姑娘,也定然朝思暮想。」
容王的臉微微發紅,他溫潤如玉還名符其實,慕容瑯溫潤?還說他長得好。
慕容瑯看著自己的畫像,心情大好︰我怎麼就長得這麼好看?哎呀,縱觀整個京城,除了我,怕就沒有比這更好看的吧,好看啊!真是好看!
「鳳歌給皇祖父請安!鳳歌見過父皇,鳳歌見過二皇叔!」
皇帝抬了抬手,「鳳歌,這畫你繪了多久?」
「回父皇,從昨晚二更三刻開始的,一直繪到……繪到……」
碧嬤嬤道︰「一直繪到巳時一刻才完成。」
也就是說,她睡了還不到半個時辰,皇帝、太上皇等人就到了。
皇帝道︰「鳳歌,近日給朕也繪一幅。」
「可……」江若寧一心想要出宮辦案子。
皇帝道︰「給朕繪好了畫像再出宮,誤不了事,朕就再寬限你半月期限如何?」
「謝父皇!」江若寧面露憂色,「父皇是想畫什麼樣的?」
皇帝道︰「要霸氣的!氣勢不凡,望而生威。」
江若寧的腦海里立時翻滾著一幅浴血征戰的畫卷來,她能會出太上皇、太後,那是因為她與他們朝夕相處了半月,她繪慕容瑯,則是照著畫的,只是在背景上進行了特殊的處理,而慕容瑯可是實打實拿著折扇、穿著白染竹葉袍繪的。
「父皇可上過沙場?」
大總管道︰「回公主,皇上登基之初,曾領兵二十萬攻打西涼,平叛西北,至今西北還流傳著皇上英勇殺敵的故事。」
領兵二十萬,還有溫鵬遠、秦承嗣等人相隨,另西路軍更有數十萬人馬,用五十萬人馬打人家三十萬人馬,大獲全勝,西涼皇帝跳城自盡,又擁了西涼皇帝的弱弟登基為王,自此,西涼成為大燕的臣屬之國,每過三年都要向大燕進貢獻寶。
慕容標登基為帝後,最大的功跡就是令周邊小國俯首稱臣,唯有北方的啟丹一直未能收服下來,啟丹面上稱臣服,卻動不動就在北疆擾邊,令慕容標頗得頭疼。
江若寧道︰「要繪一幅父皇平叛西北圖,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可成。若寧得觀察戰馬,得觀察當年隨父皇征戰西北的名將、身邊侍衛等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