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郡王府周圍,五步一對御林軍,昂首挺胸地靜立,將瑞郡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王府大門前,御林軍八字排開、威風凜凜地站立了幾十名御林軍。瑞郡王府周圍靜若寒蟬。鄰近的住戶府門處,時不時有婆子、小廝出來張望,見到如此陣仗又將頭縮回,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高牆之內,傳來一個男子的大吼聲︰「慕容琢,本王要進去,你敢攔著?」
「請太子皇兄自重!父皇下旨,賜我協同刑部、大理寺查處此案。」
「快閃開,本王要進去一探究竟。這是瑞郡王府,是我們的族叔……」
江若寧輕咳兩聲,「喲,這是怎麼鬧的?太子殿下與七皇兄在玩什麼?」
七皇子望著江若寧。
江若寧雲淡風輕,臉上帶著幾分睡意,頭發也只簡單地挽了一下,就似沒睡醒一般,「昨晚,荷花里一帶狗兒亂吠不止。我又怕黑,不敢出門,今晨剛醒就听說出大事了,說是刑部與大理寺辦了一件要案,我是捕快怎能不知道呢?二位兄長能否告訴鳳歌,出什麼事了?」
七皇子會意,既然江若寧想要置身事外,他何必拉她進來,再說這件案子原就有江若寧的一份功勞,既然她不要,他自然要領情。「鳳歌皇妹,這不是你女兒家能問的。」
太子立時大叫︰「我不能問,鳳歌不能問,就你慕容琢可以過問。瑞郡王族叔到底犯了何過?你要帶兵包圍瑞郡王。」
江若寧面露驚異地道︰「昨晚我睡得正香。听到打雷了,天兒都轉涼了怎麼還有那麼大雷聲。這京城的天氣可真是,只听雷響未見雨聲。」
阿歡立在一側,心知江若寧是故意的,忙道︰「師姐,那不是打雷,我著人打听了,說是昨晚城外有人使了火蒺藜,南城外的松柏林都快被炸平了,太可怕了!誰能想到。松柏林的一口枯井里。居然有近千具白骨,真嚇人!簡直就是名符其實的千人坑啊……」
七皇子听到這兒,面露驚駭︰「尚歡,此話當真?紅蓮寺外發現了千具白骨?」
死的人多。案子就大。千具白骨。這可是立朝以來從未見過的大案,一旦破案,他的功勞就越大。
近千具白骨。那就是死了近千人。
江若寧不以為然地道︰「你听阿歡說,她還不是听大理寺的捕快們說的,也許是四五百具尸骨,到了她這兒就變近千具了。」
阿歡爭辯道︰「師姐夜里睡得沉,我可是出城瞧過,林里全是尸骨,怪嚇人的,就算沒有千具,可也不止五百具,白花花一片,那里面還有一處塌陷,說是下面有密道。大理寺朱大人帶著御林軍守在紅蓮寺外頭,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進不去,正僵持著呢。」
江若寧拍了拍腦袋,「啊呀,我想不明白了,七皇兄圍困瑞郡王府,怎麼城外就發現了幾百具尸骨?讓我想想,啊——我想明白了︰這幾百具白骨定然與瑞郡王有關!七皇兄,我猜對沒,數百個無辜枉死者的殺人真凶是瑞郡王?」
太子,你若真聰明,就該趁早離開。
江若寧故意點破這案子與瑞郡王慕容梁月兌不了干系,太子為了自保,就知道如何退去。
這麼大的案子,沒有皇帝的旨意,即便是太子也兜不住。
江若寧走近太子,「太子皇兄,那幾百具尸骨不會與你有關吧?這大清早的,滿朝文武人人都對這案子避而遠之,唯獨你湊上來。太子皇兄,這不知道的,一定會以為你與千尸案有牽連?」
太子心頭警鈴大作︰他不可以與這案子有關。
只是,瑞郡王慕容梁會放過他麼?
只要慕容梁不亂說,他就是清白的。
阿歡道︰「數百具尸骨,其間有一半是孩童,最小的才五歲,場面令人拍案生怒。七皇子殿下,你這里可發現異樣?」
江若寧抬了抬手,「要我說,還是朱大人有魄力,任他紅蓮寺銅牆鐵壁,幾枚火蒺藜轟隆一炸,什麼牛鬼蛇神全都怕了。七皇兄,要不你也學學朱大人?」
七皇子道︰「我已令關霆大人入宮請父皇旨意,這火蒺藜由兵部掌控,得父皇恩準才能撥下來。想來再過一會兒就能得到火蒺藜……」
他可不信這火蒺藜是朱拯的,恐怕是江若寧弄來的。
父皇到底何意?不是說了讓他與刑部、大理寺主理此案,怎麼又任由江若寧插上一手。
太子立在原處,不再吵鬧,城外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怕是今日早朝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江若寧的話提醒得對,如果他再堅持要進去,不就是認同自己與這案子有關。
數百具尸骨,這已是驚天大案了。
他不能再待下去。
太子揖手道︰「七弟,你早前與本王說明,本王也不會生這等怒火。既是如此,本王就此告辭。」
江若寧道︰「太子皇兄,一會兒就到早朝,你還得快些回宮,免得被哪個不長眼的大臣誣陷,非扯到你身上就不妙了。」
太子匆匆離去,上了大門外的馬車,大喝一聲︰「回宮!」
江若寧道︰「七皇兄這里如何了?」
「尚未拿住瑞郡王,但瑞郡王世子等人帶著家人逃到地下密室。」
江若寧道︰「紅蓮寺發現了第四條密道。七皇兄,我擔心還有一條不為人知的密道。」
朱拯見到松柏林里炸出數百尸骨,驚憤不已,當機立斷下令炸毀三條密道出口,而江若寧則是誤打誤撞,將里面皇親國戚、名門公子想要逃出來的密道給毀了。
如此一來,里面的人想出來。除非生出雙翼。
七皇子憶起朱拯的果決,當即大喝一聲︰「來人!派幾人去催關霆,再這樣下去,人都要逃了。趕緊帶火蒺藜來。」
江若寧想到自己的浪費,誰能想到七皇子事先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而皇帝將這差事安排給他也是突然的事。
「七皇兄不妨派人去朱大人那里先借兩枚來,待上頭的火蒺藜……」
江若寧的話未說完,就听到外頭傳來林江的聲音︰「殿下,關大人回來了!」
關大人揖了一下手,「下官入宮拜見皇上,從兵部領了五枚火蒺藜。既然幾處秘道都被他們守嚴實了。現在就從上面炸開。」
關霆令刑部捕快在有回音的地面上打了一個洞,往里一看,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奢華,只是不曾瞧見半個人影。
「下面的人听著。現在我等要炸開地面。想活命的退出此處十丈開外!」
里面沒人回應。
關霆依舊令捕快連喊了五遍。
七皇子心頭一沉︰不會真從另一條他們不知曉的密道溜走了吧?
瑞郡王!
他要捉不到人。豈不是讓父皇失望。
而城外,昨日鬧出那樣大的動靜。
江若寧瞧出他的擔心,「整個荷花里都有京畿衛的人巡邏。若有可疑人等,定會抓住。」
這里的狀況,江若寧不知。
這是瑞郡王自己挑選的地方。
如果捉不住人,他首戰告破,也會被人瞧了笑話。
可朱拯那邊可發現了大異狀︰幾百具駭骨、將紅蓮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天一亮,一旦有人發現朱拯那邊的人手不夠,自會有御史建議增派人手。
轟——
一聲巨響,塵煙滾滾,直撲雲霄。
地上,破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江若寧回眸望著天空,從地下傳來了女童的哭聲,夾雜著婦人刺耳的尖叫聲,還有男子的怒罵聲、喝斥聲,將好端端的清晨直攪得烏煙瘴氣。
「師妹,我們回宮歇息。」
阿歡凝住︰「師姐,你要現在回宮。」
「對!現在!」
她可是扮成翠淺溜出宮的,現在正是回去的時候。
她亦要告訴皇帝︰宮中管理也有漏洞,就如她,不就輕而易舉地出了宮。
*
大燕正興二十七年八月初六,這一日被永遠載入了史書。
天色剛明,文武百官就在玄武門外排隊等候入朝參政。
江若寧坐在自己的車輦上,帶著四名侍衛、攜著阿歡正往宮中趕。
「听說城南五里的松柏林發現了數百具尸骨。」
「有一半還是孩子。」
「唉,真是慘啊。」
「听說是紅蓮寺幕後大東家作惡。」
「紅蓮寺不是暗樓?」
「我听說大理寺朱大人帶人把紅蓮寺給團團圍住了,發現了四處密道出口。」
群臣們議論紛紛。
更有的臣子一臉肅色,還有的如臨大敵早已神游海外……
出大事了,這幕後大東家定是被抓了。
怎麼死了這麼多的人。
暗樓大東家想要洗月兌嫌疑怕是不能了。
那可是數百條人命大案。
江若寧掏出令牌,正要進入宮門,有人揖手攔住去路︰「慕容瑁拜見鳳歌公主。」
她挑起車簾一角,眸光冷冷地鎖在慕容瑁身上。
目光對視,他的眼里是質問,她的眼里責備。
他知道︰她瞞了他。在大事面前,她並不相信他。
而她知道︰他是質問,為什麼不可以相信他?
「昌郡王,改日再登門拜訪。重八,入宮!」
監門檢查了馬車,江若寧直入宮門。
慕容瑁久久地望著她離開的身影。
敏王從一側移來,「你為何不求她?你二弟被困在暗樓。」
慕容瑁憶起她的眼神,那是犀厲的,這樣的神色,是屬于在位者。
從一開始,他沒有盡信江若寧,他是為感謝她,方才同意帶她入暗樓一玩。
到底是何時起,她就生了疑?
他們合作過,可無論是慕容瑁還是江若寧,他們都沒有相信彼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