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寧學著慕容瑯的樣子,道︰「鳳歌妹妹,我在宮外就听說了,說你的畫很有趣兒。」
「隨便畫!隨便畫……」
江若寧挑著眉頭,她是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將手一伸,低聲道︰「一會兒我們進去可別穿幫了,我們還要去戲美男、美女呢,就算我們倆是天下第一家的紈褲,也能玩出不一樣的水準、風格,他人想學都學不來的。呵呵,你說是不是?」
慕容瑯心里暗暗叫苦,他都扮女人了,還嫌他扮得不好,不過,江若寧扮他,真的是玉樹臨風,風姿卓絕,怎麼就這麼像皇家公子呢?
原來,他可以這樣風度翩翩的。
慕容瑯不由得開始自戀起來︰我們怎麼長得這麼俊美呢!女兒裝時,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男兒裝時,那也是芝蘭玉樹的風姿。這相貌,可男可女,出去都能迷倒一大把。
江若寧抬著下頜,自信滿滿地近了書房,揖手正要說話。
慕容瑯低聲道︰「我以前進皇伯父的御書房,直接進去就是。」
江若寧會意,大踏步進入御書房,抬頭一望,皇帝正立在《凱旋圖》前,身側站著大總管,一邊還有兩位大臣。
一位大臣道︰「皇上,這畫上次臣來瞧看時,並沒有那只鳥巢、雛鷹,什麼時候多出來的?」
這畫太珍貴,是皇帝的寶貝,平日都不許踫的。
皇帝伸出手來,往那鳥巢的地方用手一沾。立時就有了水漬。
江若寧是最後繪的鳥巢、雛鷹,當時還特用嘴吹了又吹,就希望早些干,好在她用的是小號筆,每一筆都細薄,容易干,早前繪的大鷹已經干透,那畫上幾乎看不出來,只是鳥巢未干。
「慕容瑯拜見皇伯父,給皇伯父請安!」
皇帝驀地回頭。見一對如金童玉女的少男少女站在跟前。光瞧上一眼,就覺得養眼,要是誰有這樣的兒女,得是件多好的事。
皇帝道︰「李愛卿。朕給你佷女指的女婿不錯吧?」
李大人看著「慕容瑯」。雙眸熠熠生輝。帶著滿意,含著微笑。慕容瑯風度翩翩,儒雅又不失才華。相貌又好,氣度不凡,昂首挺胸,一看就是坦蕩君子,他的佷女還真是好福氣,要是身子再健康些就更完美了,但听說瑯世子的心疾似乎並不嚴重。「謝皇上恩賜!瑯世子乃是人中龍鳳,少有的佳婿。」
慕容瑯微微福身,「兒臣給父皇請安!」
「免禮。」皇帝笑著,「璦兒,你過來瞧瞧,這畫上多了一只鳥巢,里面還有三只雛鷹,昨日明明沒有的。」
慕容瑯回不過神,被江若寧瞪了一眼,方才回過味︰哇哦,我現在是鳳歌公主,璦兒是叫我呀!他這才走到畫前,細細地端詳。
他一走近,皇帝立馬就感覺到他身上濃濃的脂粉味,臉上的胭脂、口紅皆有。他不由蹙了蹙眉,這些日子江若寧時常在皇帝跟前蹦,從不曾有這麼濃烈的味道,今兒是怎了,還著了脂粉?慕容瑯看著畫,很認真,當看到說的鳥巢處時,眼楮更亮了。
他在外面守著,妹妹是那時添上的?可添個鳥巢又是何意呢?
皇帝暗道︰難道不是她繪的?她的眼楮騙不了人,連她自己都意外呢。
江若寧立在征戰圖前,很快跳過,取了書架上的一幅字畫,緩緩打開,這是一幅前朝名家所繪,水墨圖。「鳳歌,你過來,你看這幅圖如何?」
慕容瑯移了過來,故意移著小碎步,雙手自然攏放胸前,「這是前朝名畫。」
「非也,皇上是被騙了,這畫是假的。」江若寧拿著畫,「吱溜——」一聲就撕成了兩半,「就算是前朝末期之畫,至今亦有二百六十年,可你細瞧,這畫的中間是白,外表是故意作舊,雖然盡力模仿前朝周寅的水墨丹青,整幅畫的畫風有其形而無神。周寅的畫,清新秀麗,典雅月兌\俗,筆峰運轉自如,山峰如潑,松木似繪,人物細描。可這幅,筆峰運轉呆板,山峰是涂,松木是寫,人物是勾。無論是風格還是用筆,遠不及太多。這落款的書法、印鑒做得很像,此人是個高手。一幅假圖,聚三人而成。」
慕容瑯奪口問道︰「你怎知道這是三個人做的。」
一出口,立時驚住了皇帝。
鳳歌公主這聲音,怎麼與慕容瑯一般無二。
皇帝微斂了眸光。他明白今日的鳳歌為什麼施脂粉了。
江若寧繼續道︰「書法丹青自有其相似之處。尤其是水墨畫與書法,幾乎在許多風格就算不是十成相似,至少也有七成。你看這畫面的風格,呆板無神,臨畫之人,是個按部就班的書呆子;再看這書法,流暢自如,起筆、運筆,毛峰剛毅,武人里頭,能有這等功力、此等書法的不多;還有這印鑒,做得與周寅的印鑒極為相似,可我細細觀察過周寅的印鑒,他一生之中使過三枚印鑒,分別是三十歲前的‘雲山狂人’,第二枚‘硯閣居士’,第三枚‘松鶴散人’。在他一生中的三個時期,每個時期的畫風又各不相同。
雲山狂人時,他的畫張揚、熱烈,留傳下來的書法皆是狂草;硯閣居士時期,他的畫清清新秀麗,典雅月兌\俗,書法是行書;松鶴散人時期,他的畫風又以沉穩內斂、耐人回味、情感細膩而獨具一格,留書則選擇飄逸卻不失寧靜的隸書。
你們細細辯認此畫的畫風、書法、印鑒,根本就搭不上。畫風呆板,如果沒猜錯,這幅原畫是周寅中期之作,而書法則臨了早期之作,偏這印鑒又是偽造的後期印鑒。
如此多的漏洞,這不是試探便是一種宣戰!有意思!」
江若寧微眯著眼楮。
皇帝沉吟道︰「武將臨書、謀士臨畫、主子落鑒,是說他已到時機?」
「這不是說他已到時機,應該是提前準備的試探之畫,可惜卻被朝廷提前摧毀。」
皇帝看著江若寧,一個念頭掠過腦海︰面前的慕容瑯其實是江若寧。
那鳳歌公主是……
慕容瑯!
難怪假扮的鳳歌臉上有如此香濃的脂粉氣息,那丫頭會用香露、雪花膏,至于旁的幾乎不用,可今日又是胭脂,又是唇紅。
皇帝大喝道︰「大總管,取出宋越的親筆奏折,再取謝立端的奏折,朕要與愛卿比對一番。」
之後,又傳令溫思遠、薛敬亭入御書房。
皇帝攜著四個大臣,比對著被假畫上的筆跡與風格,經過再三辯認,有了結果。
溫思遠道︰「稟皇上,從筆跡看,這假畫上的書法確實宋越的筆跡。」
薛敬亭道︰「這畫是逆賊謝立端所繪!」
名家品畫,多是多風格、筆力、用筆習慣等下手,即便是一筆一字,也能判斷出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皇帝道︰「印鑒定是慕容梁那叛賊留下的,待他們準備充足,就以此畫向朕挑戰。好深的用意,竟是一早就有叛意。」
江若寧又從書架上取了一幅畫,這次打開,細細地看著畫卷,「這才是周寅的中期墨寶,沉穩內劍,情感細膩,細節處采用工筆畫法。」
慕容瑯擠了過來,江若寧一面指點著︰「你擅長的是海外畫法。工筆畫法的花鳥更為細膩,線條柔和,純樸典雅,不妨與薛學士學工筆畫法。」
李大人看著江若寧︰大佷女真是好命,這瑯世子並非傳說中那般無用,是個實實在在的才子,無論是容貌、氣度配大佷女兒綽綽有余,言談舉止也自信得體,眼神清明,這樣的人多是聰慧之人。
這會子,竟是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李大人當然不知道,被他打量的「女婿」其實是鳳歌公主所扮。
幾人看著兩幅彩繪圖。
江若寧只挑了架上的字畫來看,一邊說,一邊與慕容瑯交流。
其間挑著看著時,又被江若寧發現了兩幅假的,一經發現,立時撕成兩半,也示她的憤怒。
皇帝道︰「假畫就當毀掉,由著瑯世子。」
大總管應聲「是」。
一名小太監稟道︰「稟皇上,撫順王、永興候來尋鳳歌公主去宮外玩耍。」
江若寧見慕容瑯沒反應,怕是又忘了他才是鳳歌,提點道︰「妹妹,找你玩的人到了!」
江若寧這是又要開溜的節奏?
皇帝朗聲道︰「幾位愛卿,告退吧!」
這只小狐狸扮成男裝,還敢到他面前顯擺,當他是瞎的,認不出誰是誰?
四名大臣告退離去。
慕容琳、慕容璉進入御書房,見罷了禮,慕容璉打量著今日的「鳳歌」,華裝盛服,高髻鳳釵,她穿這到隆重作甚?
再看旁邊的少年,如清風明月,氣宇不凡,自信滿滿,目光相對,她坦然應對。
慕容璉憋不住,揖手道︰「這位是……」
江若寧應禮答道︰「慕容瑯見過璉堂兄!見過琳哥。」
皇帝端坐在一側,這丫頭挺能裝,她與慕容琳、慕容璉相處數日,這二人就當真沒瞧出端倪。就連他早前也沒發現,要不是江若寧發現了假話,恐怕他也猜不到吧。
慕容璉道︰「琳哥的府邸已經賜下了,侍衛、下人都是齊全的,就在荷花里南五巷,是早前的鐵騎大將軍府。妹妹去行宮時,皇伯父便令工部、禮部重新修繕布局,而今都拾掇好了。妹妹要不要和我們一道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