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菡道︰「夫君可莫貪杯,就……就三盞。」
慕容瑯不悅地蹙眉,正要發作,又憶起夢里江若寧的叮囑,要不是因為答應了妹妹,他才懶得應付女人,剛成親就管起他來。「從小到大,小王都沒吃醉過,今晚真的想醉,很想醉。」
李亦菡將酒盞遞給慕容瑯。
他接過之後,仰頸一飲,只一口就見底了。
慶嬤嬤听說慕容瑯進了洞\房,當即照著習俗送來了一碗生餃。
李亦菡接過,咬了一口,慶嬤嬤大聲問道︰「生不生?」
「不生!」慕容瑯月兌口而出。
李亦菡忙道︰「生!生!生……」
慕容瑯厲喝︰「小王說不生!」他頓了一下,道︰「你想要兒子,待我琭弟成親,從他那過繼兩個便是,想要女兒,挑了漂亮的過繼來。」
慶嬤嬤忙道︰「呸!呸!菩薩保佑,世子這話不作數。世子,快呸三下。」
慕容瑯瞪了一眼,不以為然地道︰「我與世子妃洞\房,管你何事?你是不是故意來攪局的?如果是,我著人把你丟出去。」
這世子,跟吃了火藥一般。
慕容瑯心里早就不痛快,要不是江若寧托夢相勸,他才不進來。
他是進來了,慶嬤嬤來添什麼亂。
慶嬤嬤轉頭只問李亦菡︰「生幾個?」
李亦菡不知如何回答。
慕容瑯道︰「就過繼我弟弟的孩子吧,這女人生孩子就跟鬼門關兜一圈。你也不必拿命去搏……「
慶嬤嬤笑道︰「世子可真是疼愛世子妃。」
「父王不是常說,自己的女人自己疼嗎?我是擔心她受罪,想想看,有一兩個女圭女圭流著鼻涕,將她的衣衫擦得髒兮兮,為甚小王這心里就刺痛呢?這等仙女般的人,被個孩子折騰成凡俗婦人,你們舍得,本王可舍不得。這種生孩子的苦差事,留與旁人去。本王的女人。才不干這種世俗粗活。」
李亦菡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從未听過這等奇怪的話。
哪有新婚夜,便說不要孩子的,這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慕容瑯到底是什麼意思?怎的弄得她不知所謂。
言辭間,他似有怒意。
莫不是今兒誰招惹了他不快。
可他又似在護著她。
李媽媽在外頭稟道︰「世子、世子妃。熱飯熱菜來了。」
慕容瑯道︰「你挑幾盤愛吃的涼菜留下。其他的都撤掉換熱的。近來天涼,涼的不能多吃。」
慶嬤嬤看著這樣的一對新人,才成親啊。世子就關心世子妃了。
李亦菡又斟了一盞酒。
李媽媽領著兩個丫頭擺上了熱飯熱菜。
慕容瑯道︰「天涼,先喝一碗熱湯再吃菜,如此有益腸胃。」
李亦菡連連點頭。
在皇家,不是子嗣最重麼,可他居然心疼她生孩子痛苦,不讓她生,還說過繼他弟弟的孩子。她听人說了,容王爺當年飲醉酒,被一個書房的丫頭爬床成功,生下了一個男孩,現在這孩子在外求學,听說是個極會讀書的。
李媽媽則緊張地看著李亦菡,只給盛了小半碗,一會兒要行夫妻之禮,這飲多了湯水,萬一要小解,就太窘了,也許會留下一生的遺憾。
李亦菡在吃飯,動作優雅,可抵不住,一天沒進食。一入四更天,就被母親、嬸娘拉起來沐浴、更衣、打扮,直折騰到大天亮,這才放鞭炮出了叔父家的大門,坐著花轎在京城兜了一圈,便已過晌午,再圍著荷花里兜半圈,就到了未時三刻,直至黃昏吉時方入容王府拜天地。
早上就飲了一碗參湯,又被母親塞了個大隻果,被堂妹用帕子包了幾塊小點心,就這樣熬到了現在。
大隻果是不能吃的,原就是捧著手里圖個吉祥彩頭。
小點心早在晌午前就被她吃下肚,可就那幾塊小點心哪里能管事,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
慕容瑯拿著筷子給她布菜,時不時布上一些,「慢些吃,想吃什麼,就著廚娘給你做。」
李亦菡雖盡量吃得優雅,可到底是餓狠了,吃得兩腮鼓囊,而她的乳娘李媽媽更是擔心地時不時輕咳,提醒她要注意「儀態」,這等印象,萬一讓姑爺失望,往後用多少心力都改不了。
慕容瑯忙著布菜,「菡兒,現下打理容王府後宅的是管嬤嬤,她是皇伯父賞賜的宮中老嬤嬤。明日我與父王說說,讓你來打理後宅。母妃愛鬧胸口疼,身子不好,要長期靜養,小事你看著做主,大事與管嬤嬤商量,再不成使下人問父王拿主意。母妃若找你麻煩,你只管找小王。小王護著你,斷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李媽媽侍立在側,心里涌過暖流,感動得稀里嘩啦。瑯世子不僅是生得龍章鳳姿、亦有才華,更體貼她家大小姐,有他這句話,大小姐這一生也算是有依靠。
用罷了飯,李媽媽領著丫頭收拾碗筷。
慕容瑯與李亦菡並肩坐在喜榻上。
妹妹說,讓他待李亦菡好些,他努力做到,可現在他們要行夫妻之禮了,他有些緊張,腦海里又憶起昔日暗樓所見種種……
紅燭搖,紅綃帳底臥鴛鴦。
慶嬤嬤站在外頭,瞧在眼里,方領了主院的丫頭去復命。
容王大醉,早已歇下。
謝婉君半躺錦榻,微眯著雙眼,一是擔心慕容瑯,一是操心娘家佷女的事。謝家犯的是謀逆大罪,這可是要滅六族的罪啊,據說在天乾帝時,犯罪家族無論男女老少,那是盡數被斬的。
慶嬤嬤進了內室,細細地將一對新人吃餃子的事細講了一遍,少不得勸慕容瑯到底知事了,懂得疼人。
謝婉君听到慕容瑯說要護著李亦菡,又說不讓她生孩子,是怕她受罪……立時就不是滋味了,那是她的兒子,什麼時候如此體貼她了,如今知事倒先體貼起李亦菡來,一時間如打翻的調料罐,五味陳雜。
慕容瑯不是說不想成親嗎?
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對李亦菡說好話,還給她布菜。
一定是那女子使了什麼詭計。
謝婉君挑眉問道︰「李氏可當真長得絕\色無雙?」
慶嬤嬤道︰「是個美人兒,老奴見過的美人不少,能與我們世子妃相毗的,也就早前的宋孺人,但又比宋孺人性子溫婉,舉止端莊……」
早前有個江若寧,現在又來個李亦菡。
李亦菡可與宋清塵一比,這不就是個狐/媚子,她不想薄待了唯一的兒子,這才與敏王妃、淑妃二人斗得跟烏雞眼一樣,這才搶到了李亦菡做兒媳,可這會子听慶嬤嬤一說,她怎全不是滋味。
這是說,她給兒子娶來的不是才貌雙全的美人,根本就是把他兒子生生給奪去了。慕容瑯竟給她布菜,他長這麼大,除了想要東西討好她時布過菜,幾時這樣給一個女人布菜,他得多喜歡李亦菡才會如此做?
「莫不是本妃千般謀劃,竟娶了個狐\媚子進門。」
慶嬤嬤立時噎住︰這世子妃不是謝婉君自己挑的麼?早前世子可不想娶,還是她非要不可,怎麼轉眼就成狐\媚子。
早前為娶得李亦菡,她與敏王妃一番爭奪,誰不想給兒子娶個才貌雙全又出身高貴的兒媳。後又與淑妃口角爭執一番,這才爭取成慕容瑯的妻子。
謝婉君听說慕容瑯對李亦菡如此好,只覺得自己失策了,她不是生生把兒子推到李亦菡身邊,她辛苦養大的兒子倒便宜了外人。
她死死地拽緊了拳頭,「給本妃盯緊和鳴院,李氏若敢挑唆世子,本妃定饒不得她。」
慶嬤嬤不敢多說,只應了聲「是」,服侍謝妃歇下。
謝婉君躺在床上,腦海里全是慶嬤嬤說慕容瑯待李亦菡如何體貼,又如何布菜、怎樣告訴她,說他要護她等等之話,居然不想李亦菡受罪,說出不讓她生孩子的事,謝婉君簡直就恨不得沖出主院指著李亦菡訓斥一番。
*
翌日,一雙新人未起,早有宮里的嬤嬤來取元帕。
慕容瑯擁著李亦菡,擺手道︰「李媽媽,你把元帕給她,時辰還早,菡兒與小王再睡會兒。」
李亦菡道︰「今日妾得早起,要給翁爹、婆母敬新人茶。」
「母妃早起要犯胸口疼的毛病,你起早作甚,繼續睡。」他大手一抬,又將李亦菡扯下,「听話,就再睡會兒,小王覺得困乏得緊呢。」
而這邊,謝婉君與容王坐在主院,正等著一對新人來敬茶,可日頭都升起來了,硬是不見人過來。
謝婉君遣了慶嬤嬤去一探究竟。
慶嬤嬤進和鳴院時,見李媽媽與幾個陪嫁丫頭都立在花廳里,個個都不敢進內室,正要說話,就听到內室傳來古怪的聲音,這樣的動靜,慶嬤嬤又豈會不知,分明就是一對新人還在……
她紅著臉,帶著怨責地道︰「李媽媽,你也是老人了,怎不提醒著些,王爺、謝妃還在主院等著敬新人茶呢,這……這……」
真夠可以的。
還以為這李亦菡是個好的,哪曉得睡到日上三竿。
李媽媽昨兒一入府,就令丫頭使了銀錢,打听容王府里的事。知慶嬤嬤是謝妃跟前的老人,當即讓丫頭取了個荷包來,賠禮討好地道︰「請嬤嬤在謝妃面前美言幾句,實在……實在是世子不讓世子妃起來,世子妃都在穿衣了,非把人又抱回了榻上,直說要陪他再睡會兒……」(未完待續。)